京都的夜是泼开的浓墨，连霓虹都浸在暗里，唯独陆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亮得像悬在墨色里的一块冰。
陆霆骁立在落地窗前，指节泛白的手捏着半截烟，烟蒂积了长长一截灰，他却没弹，任由火星慢慢舔舐纸卷，烟雾缠上他冷硬的肩线。
定制西装将他的身形绷得笔首，侧脸俊得近乎锋利，唯有那双深眸，盛着五年未化的霜雪——脚下的车河在他眼底流淌成没有温度的光带，哪是什么商业版图，更像他攥在掌心，却早己失了色彩的过往。
“先生，苏小姐到了。”
内线里Linda的声音很轻，像怕碰碎了满室的静。
陆霆骁眉峰动了下，没回头，只“嗯”了声。
那声回应淡得像呵在玻璃上的气，转瞬就散了。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推开，香风先于脚步声漫进来——是苏婉晴惯用的那款香水，甜得发腻，却藏着侵略性的尖。
她穿当季高定，裙摆扫过地毯时带着刻意的优雅，口红衬得笑容格外甜，可手包里的孕检报告，早被指尖攥得发皱，边角沁出浅印。
“霆骁，这么晚还忙？”
她声音软得发黏，自然地伸手去挽他的臂弯，指腹几乎要碰到他的袖口。
陆霆骁却动了。
肩线微沉，像避开什么沾身的尘埃，侧身时西装下摆扫过地毯，连风都带着疏离。
他抬手将烟蒂摁进水晶烟灰缸，火星灭时，才开口：“有事？”
语气里的冷，比窗外的夜还冻人。
苏婉晴的手僵在半空，指尖泛了白。
她深吸口气，把那张皱巴巴的报告递过去，指甲掐着纸边，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们订婚这么久，老爷子催得紧……你看，婚礼日期该定了吧？”
陆霆骁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妊娠”二字，眸色瞬间沉下去，像骤雨压暗的海面，连呼吸都冷了几分。
他没接，甚至没再看第二眼，只抬眼看向她，眼神利得能穿进人心：“我没说过？
我最讨厌被人算计。”
“这怎么是算计？”
苏婉晴强撑着笑，声音发颤，精心描过的眼线，在眼底晕开一点湿意，却又被她硬生生逼回去，“这是我们的孩子，是陆家的继承人啊！”
“继承人？”
陆霆骁嗤笑一声，嘲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苏婉晴，你记清楚——五年前沈清欢走的那天，我就说过，陆家的继承人，从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转回身，背影冷得像山，连声音都没了起伏，“出去。”
那两个字，不是请求，是命令。
苏婉晴脸上的血色全褪了，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
五年了！
她伏低做小五年，竟比不过一个早该消失在南方小城的沈清欢！
她攥着那张伪造的报告，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会后悔的，霆骁——等你知道她现在有多狼狈，你会求我的！”
话音落，高跟鞋踩着怨毒的声响，重重撞上门。
办公室里又静下来，只剩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在空气里飘，像块擦不掉的污渍。
陆霆骁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了下，烦躁地摸出手机——屏幕亮时，是一片素白。
可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的弧度，那里曾贴着一张沈清欢的照片：她坐在南方小城的槐树下，笑时眉眼弯成月牙，手里还攥着颗刚摘的枇杷。
五年前被他撕成碎片，连渣都没留，可指腹好像还能摸到照片纸的粗糙质感。
而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凉夜正裹着破旧的居民楼，窗缝里漏进的风，都带着点潮乎乎的软。
沈乐乐踩在小凳子上，踮着脚尖够晾衣绳。
晾衣绳比他头顶还高，他得把脚尖踮得发白，小手抓着妈妈洗得发软的棉布衬衫，生怕扯坏了领口的扣子——那是妈妈昨天刚用同色线缝补的，当时指尖被针扎出个小红点，还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不疼”。
收完最后一件衣服，他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抱在怀里，胸口贴得暖暖的——都是妈妈晒过的味道，像太阳落在棉花上。
他轻手轻脚往里间走，鞋底蹭过地板，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生怕吵醒妈妈。
里间的灯拉着旧窗帘，光线暗得像蒙了层纱。
沈清欢侧躺在床上，呼吸浅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额前碎发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眉头皱得紧紧的，连睡梦里都在轻轻呢喃，尾音含着模糊的“霆骁”。
乐乐把衣服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慢慢凑到床边，小身子弯成个小月牙。
他伸出小手指，先碰了碰妈妈的眉心，又赶紧缩回来，对着那道褶子轻轻吹了吹——像吹掉妈妈手上扎的小刺那样，他觉得这样吹一吹，妈妈就不会疼了。
“妈妈别怕哦，”他用气音说，声音软得像棉花糖，“乐乐今天把碗都洗干净了，还把桌子擦得亮亮的，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他顿了顿，小手悄悄攥住妈妈的衣角，那布料软软的，能让他安心。
然后他仰起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暗里亮着，像落了两颗小星星，语气突然变得很坚定，却还是轻轻的，怕惊着妈妈：“乐乐记着你梦里喊的‘霆骁’啦，昨天画的画还在枕头底下呢——等乐乐再长高一点，就带你去找他，让他也给你吹吹眉头。”
他说着，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用蜡笔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扎辫子的是妈妈，高个子的是他照着妈妈描述画的“霆骁”（头发涂得黑黑的，因为妈妈说他头发很硬），中间那个小小的圆圈，是他自己——三个小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画纸边缘被他摸得发毛，却每天睡前都要压在枕头下，像藏着一个软软的、暖暖的秘密。
窗外，一颗流星拖着银线划过夜幕，亮得惊心。
乐乐赶紧把画纸塞回枕头下，双手合十对着窗户小声许愿：“流星流星，让妈妈不皱眉头，让乐乐快点找到那个‘霆骁’好不好？”
那点星光，落在乐乐仰起的小脸上，也落在京都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像两簇遥遥相望的星火。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命运的齿轮己经转起来——这场裹着棉花般软意的萌宝寻父之旅，这场藏了五年的、关于爱与救赎的风暴，正往京都那座冰冷的城，慢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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