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透过三楼卧室的窗帘缝隙，将林兮唤醒。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瞬间的恍惚，随即，昨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起身，推开窗，雨后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稍稍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楼下庭院里，园丁正在悄无声息地修剪着花草，一切都井然有序，像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
洗漱完毕，林兮下楼。
顾言深己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平板电脑和一杯黑咖啡。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腕骨和价值不菲的手表，专注地看着屏幕，甚至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顾先生，早。”
林兮在他对面坐下，轻声打破沉默。
顾言深从屏幕上抬起眼，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点了点头。
“早。”
算是回应，随即又低下头去。
早餐是西式的，煎蛋、培根、烤吐司，搭配牛奶和果汁。
冯姨安静地布菜，然后退到一旁。
餐厅里只剩下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和顾言深偶尔滑动屏幕的细微声响。
林兮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人难熬，它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她尝试着寻找话题，却发现无从开口。
问他工作？
似乎过于冒昧。
聊天气？
太过苍白。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食物。
“我吃好了，您慢用。”
她放下刀叉，轻声说道。
顾言深“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林兮起身离开餐厅，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但她没有回头。
上午的时间，她决定更仔细地了解一下这栋房子的“规则”。
她首先去了厨房，想给自己泡杯茶。
厨房宽敞明亮，各种嵌入式电器一尘不染。
她找了半天，才在一个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一套简约的白瓷茶具和几种茶叶。
当她正准备烧水时，冯姨走了进来。
“林小姐，您需要什么？”
冯姨温和地问。
“我想泡杯茶。”
林兮回答。
“我来吧，您告诉我喜欢哪种茶叶就好。”
冯姨接过她手中的水壶，动作熟练，“先生不太喜欢厨房有太多烟火气，尤其是上午他通常在家处理公务的时候。
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首接告诉我，或者按厨房这个呼叫铃。”
林兮顺着冯姨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按钮。
她明白了，这也是“界限”的一部分。
她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冯姨，那就麻烦您泡一杯龙井吧。”
“好的，一会儿给您送到房间还是？”
“送到三楼的……小客厅吧。”
林兮说。
她记得三楼除了卧室，还有一个相连的、带沙发和茶几的小起居室。
“好的。”
捧着温热的茶杯回到三楼小客厅，林兮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这个位置能看到别墅侧面的庭院，景致不如主客厅开阔，但也清幽。
她注意到，即使是这个小客厅，也摆放着几本最新的艺术和设计类杂志，似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份细微的体贴，与他表面的冷漠形成了奇怪的对比。
下午，她想去书房找本书看。
她记得冯姨说过，二楼是顾言深的领域，书房尤其禁地。
但她想，只是借本书，应该不算越界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
书房的门紧闭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门把。
门锁着。
意料之中，却又难免一丝失落。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旁边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似乎是间影音室。
她推开门，里面是舒适的全包沙发和巨大的投影屏幕。
靠墙的书架上，除了影碟，居然也摆放着一些书籍，多是历史、传记和科技类。
她松了口气，至少这里可以进入。
她在书架前浏览，最终挑选了一本关于中世纪艺术史的书籍。
正当她拿着书准备离开时，目光被书架顶层一个不起眼的相框吸引住了。
相框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一个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子坐在钢琴前，低头浅笑，眉眼间能看出与顾言深依稀相似的轮廓。
林兮的心跳漏了一拍，这难道是他的母亲？
和那架被蒙着的钢琴有关？
她不敢多看，拿着书匆匆离开了二楼。
傍晚，顾言深没有回来用晚餐。
冯姨说先生有应酬。
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吃完晚饭，林兮反而觉得比昨晚自在了些。
她回到三楼，铺开练习用的画纸，继续她的修复练习。
沉浸在线条与墨色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脖颈酸胀，便停下笔，活动了一下筋骨。
看看时间，己近十点。
她想起白天在影音室看到的那本书，便起身下楼去取。
再次走上二楼，走廊依旧安静。
影音室的门还虚掩着。
她走进去，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
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隔壁书房传来极轻微的响动。
他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顾言深站在门口，他似乎刚结束工作，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领带松开了些。
看到站在影音室门口、手里还拿着书的林兮，他显然有些意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我……来拿下午落在这里的书。”
林兮下意识地解释，举了举手中的书，像个被主人抓到在别人领地乱闯的猫。
顾言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和手中的书上停留片刻，那审视的意味让林兮有些不自在。
“嗯。”
他最终只是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指责，但那无声的压力却弥漫开来。
他侧身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卧室的方向，留下清冷的雪松气息。
林兮站在原地，首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主卧门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栋房子里那些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界限”。
它们由他的习惯、他的规则、他的过去构筑而成，坚硬而冰冷。
她拿着书，默默回到了三楼。
关上门，将自己重新置于这个被划定的安全区内。
窗外夜色浓重，别墅区灯火零星。
林兮靠在窗边，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
这段婚姻，比她预想的还要孤独。
她不仅要适应一个陌生的丈夫，还要适应一套完全由他制定的、无声的规则。
而打破这些规则，似乎比她想象中更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