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病人离开时,窗外己是华灯初上。
那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
“顾医生,您相信……存在不同的‘图层’吗?”
他声音干涩,“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只是浮在最上面的那一层。
而在下面……有东西。
它们不动的时候,一切都好。
可当它们开始……‘进食’的时候,敏感的人就能听到那种……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顾临渊保持着专业的平静,在病历上记录下“可能存在关系妄想与幻听”。
他将笔帽轻轻扣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结束了这一天。
他像往常一样乘地铁回家,洗漱,躺下。
意识沉入黑暗。
然后,他被冻醒了。
不是寻常的寒意,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带着粘稠湿气的阴冷。
浓烈的消毒水味和铁锈味呛得他喉咙发紧,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他猛地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这里不是他的卧室。
身下是冰冷的铁架床,铺着粗糙发硬的布料。
借着从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间破败不堪的病房。
墙壁上,淡绿色的墙皮大块剥落,露出下面深褐色、如同巨大瘢痕般的霉斑。
空气死寂,只有他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下意识地摸索左手腕,那里传来一阵奇怪的灼痛。
皮肤之下,一个极简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条形码,如同胎记般烙印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从门外的走廊传来。
顾临渊屏住呼吸,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走到门边。
透过那块模糊肮脏的观察窗,他向外望去。
走廊深处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只有远处一盏应急灯,在发出“滋啦”的电流声后,短暂地亮起一秒。
就在那光芒亮起的瞬间,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身体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佝偻着。
他正用额头,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固执地撞击着斑驳的墙面。
“咚。”
“咚。”
沉闷的声响在死寂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稠感。
灯光熄灭,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几秒后,灯光再次挣扎着亮起。
顾临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人撞击的墙壁上,己经晕开了一大片暗红色的、湿漉漉的痕迹。
而这一次,在那人身体的周围,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扭曲的阴影。
它们像是被惊扰的蝇群,围绕着撞击者不安地蠕动,又像是从他体内渗出的、有生命的黑暗。
一股强烈的、非理性的厌恶与恐惧攫住了顾临渊。
与此同时,他左手腕上的条形码,传来一阵更加强烈的灼热感,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走廊里,那固执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穿着病号服的人,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灯光恰在此时彻底熄灭,陷入漫长的黑暗。
顾临渊紧紧靠在门后,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凉了。
他听到一种声音——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湿滑的、沉重的物体在地板上被拖行的声音,粘腻而缓慢。
那声音……正从走廊深处,不疾不徐地,朝着他房门的方向而来。
越来越近。
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外。
一片死寂。
然后,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吐息,丝丝缕缕地,从门板下方的缝隙里,渗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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