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发展,一如前世。
江澄愤怒地斥责着他这一世一声不吭的行为,觉得他丢了江家的脸面,责令他回去寻找拜帖。
魏无羡表面上应承下来,却在暗中看见蓝忘机去而复返,将江澄等人带进了云深不知处。
只是这一次,由于蓝忘机那不合常理的 100%好感度,魏无羡没有选择破除结界、翻墙进入云深不知处。
然而,他却在山门口意外地碰到了“正巧巡视”的蓝忘机。
两人相互行礼后,蓝忘机从他手中接过拜帖。
就在触碰的那一刹那,魏无羡险些被如潮水般汹涌的记忆碎片淹没。
那是前世坠崖时,蓝忘机染血的手紧紧拉住他时的温度。
瞬间,魏无羡心口涌起一阵滚烫之感,恰似被千万根羽毛轻柔划过,不住地撩拨着他重生后始终紧绷的心弦。
……云深不知处的晨钟,悠悠响起,敲碎了山间的静谧。
魏无羡含糊其辞地应付过江澄不善的眼神,还有江厌离的担忧后,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脚步轻缓地踏上了青石板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方那一抹素白如雪的身影。
蓝忘机步伐平稳,背影挺拔,与记忆里毫无差别。
可在魏无羡眼中,那头顶上方闪闪发光的金色文字蓝湛蓝忘机:好感度 100% (状态:永恒挚爱),却让这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变得惊心动魄。
“怎么可能……”魏无羡低声喃语,忍不住揉了好几次眼睛 。
那光芒依旧璀璨,毫不褪色。
他试图从蓝忘机冰封般的侧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与“挚爱”相关的端倪,却只看到拒人千里的清冷。
“魏无羡!
你又闯什么祸了?
一首鬼鬼祟祟地盯着蓝二公子做什么?”
江澄不耐烦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头顶那嫉妒厌恶的黑色,仿佛又浓重了几分,“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给云梦江氏抹黑!”
魏无羡扯出一个平日里惯有的、没心没肺的笑脸,“谁让蓝二公子风姿卓绝、美如冠玉呢,我多看几眼养养眼,不行吗!”
他的心下却一片冰冷,这系统揭示的真相,让他对身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第一次产生了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由于昨日天色己晚,“拜帖遗失”一事,云梦江氏众人被暂时安置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客院。
蓝忘机一大早引领他们重新入住云梦江氏的客院后,麻烦随即找上门来。
姑苏蓝氏负责教书的老古板蓝启仁先生,听闻魏无羡在云梦诸多“劣迹”,又联想到之前拜帖遗失一事,便特意前来训诫魏无羡,言语之中尽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江澄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
魏无羡却浑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
他的好师弟江澄,还真是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魏无羡的顽劣不堪!
只是,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蓝先生的头顶,对他的好感度赫然是轻度偏见的灰色,数值不过三十出头。
这种流于表面的恶意,比起江澄那深黑的嫉妒和江厌离那血红的利用,反而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正打算随口敷衍几句,一阵熟悉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蓝忘机。
他径首走来,先是对蓝启仁规整一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叔父,兄长请您商议听学事宜。”
待蓝启仁走后,蓝忘机的目光才转向魏无羡等人,声音依旧清冷:“云梦江氏初来,若有不便,可告知于我。”
他的视线似乎若有若无地在魏无羡身上停留了一瞬。
魏无羡立刻捕捉到,蓝忘机头顶那金色的100%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细微的涟漪。
机会来了。
魏无羡心下一动,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猛地凑近蓝忘机,几乎要贴到他身上去:“蓝二公子!
真是多谢你了!
你看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看似要去拍蓝忘机的肩膀,实则是想试探这诡异的系统是否会有其他反应,或者,能否从这近距离的接触中,窥探到一丝真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蓝忘机衣袍的刹那,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冲进了魏无羡的脑海!
刺骨的寒风,伴着身体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一只染血的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几乎要碎裂。
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浅色眼眸,此刻浸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执拗,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呼唤,湮灭在呼啸的风中:“魏婴……”魏无羡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那是……前世他坠崖时的情景!
当时意识模糊,他只依稀记得蓝忘机拉住了他,却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过蓝忘机那时的眼神——那不是厌恶,不是冷漠,而是近乎绝望的悲恸与不甘!
“魏无羡!”
江澄拽住他,“你又搞什么鬼?”
蓝忘机几乎在魏无羡踉跄的同时,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搀扶,但最终却克制地收了回去。
他浅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担忧,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魏无羡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裂开来。
他大口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看向蓝忘机。
为什么?
为什么触碰的瞬间,会看到前世的画面?
而且是他从未知晓的细节?
那100%的永恒挚爱,难道……是真的?
蓝忘机见他站稳,便恢复了常态,语气依旧平淡:“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
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只是那离开的背影,在魏无羡看来,似乎比来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仓促。
魏无羡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这系统,不仅能显示好感度,似乎还能在特定条件下,触发与好感度对象相关的、被自己忽略或遗忘的关键记忆?
“魏无羡,你刚才怎么回事?”
江澄皱着眉问。
“没……没事,”魏无羡勉强笑了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有点头晕。”
他需要静一静,需要好好想想。
这个重生,这个系统,还有那个完全超出他理解的蓝忘机,一切都太诡异了。
接下来的几日,听学按部就班地进行。
魏无羡一反常态,没有像前世那般惹是生非,而是安静地待在座位上,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端坐在前方、身姿笔挺的蓝忘机。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试探”。
蓝忘机路过时,他会故意将毛笔掉在地上,趁蓝忘机弯腰帮他拾起时,再次迅速触碰他的指尖,又是一阵细微的眩晕,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似乎是寒潭洞里,少年蓝忘机跪在冰水中的孤寂背影。
蓝忘机回答问题时,他会举手提出一些看似刁钻、实则无关紧要的问题,只为看着那双浅色的眸子转向自己。
每一次视线交汇,魏无羡都能看到那100%的金色光芒稳定而持久,而蓝忘机表面上却依旧是那个严正端方的蓝二公子,甚至对他这种“专注”的注视流露出些许不悦。
这种极致的矛盾,让魏无羡困惑不己,也……好奇得要命。
这天夜里,魏无羡辗转难眠,干脆溜出客院,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藏书阁附近。
这个时辰,蓝忘机一般是在藏书阁处理事务或夜读。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在庭院中。
魏无羡屏住呼吸,悄悄凑近了些。
借着月光与烛火,他宛如一个偷香窃玉的小偷,隔着窗户偷偷望向屋内。
只见蓝忘机独自坐在案前,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然而,令他颇为惊愕的是,这般如谪仙般的人物,手中竟抱着一只纯黑色的小兔子,兔子头上还系着一条红色发带!
那是……魏无羡突然记起,前世他曾一时兴起,随手抓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送给蓝忘机。
可这一世,他还没送过兔子呢。
那蓝忘机的这只兔子是从哪儿来的?
系条红发带又是什么意思?
而且怎么不见那只白色的兔子呢?
就在这时,他看见蓝忘机极其轻柔地用手指摩挲着那只兔子,平日里冰冷的眉眼,竟化作了一池春水。
那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让魏无羡的心猛地一颤 。
月光下,蓝忘机头顶那永恒挚爱的金色光芒,仿佛与天上的星辰连成了一片,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静谧而深沉的暖意里。
魏无羡默默地退回到阴影中,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望着云深不知处特有的、高远而清澈的夜空。
仇人的算计,亲人的利用,他都不得不防。
可蓝忘机这100%的、看似荒谬的“挚爱”,却像这暗夜中唯一的光,灼烫着他的心脏。
他该信吗?
他能信吗?
魏无羡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夜露凉意的空气。
这一世,似乎从他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再沿着前世那条路走下去了。
而蓝忘机,这个他前世误会最深的人,或许将成为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