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告别季

再见霍岐时，我在给蛋糕裱花，他的替身对我百般挑刺。我叹了口气。

霍岐嗤笑：假清高不要支票，现在这么落魄？我退了他的单，

微笑道：我老公给我开的甜品店，再不济我也是老板，比以前当替身好。霍岐怔了怔，

笑得恶劣：谁敢要你？我收好作废的蛋糕坯，准备带回家给陆谨年。你发小。

霍岐眉心骤然蹙起。1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还能再见霍岐。看来他又和凌薇闹别扭了。

这次的替身，和凌薇有七分相像，连脾气都如出一辙，和她一般泼辣凌厉。

我放下手中的裱花器，擦干净手走到前台退了霍岐的单。临近圣诞节，

我拿起一个迷你圣诞玩偶递给霍岐身侧的女人：抱歉小姐，您这单我们店里做不了。

翻糖部分做不到不甜的。她接过圣诞玩偶砸到我身上：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怎么我提的要求你一个也做不了！我皱了皱眉，捡起地面的玩偶，放进杂物柜，

转过身看着霍岐，微笑道：您的女朋友已经连续两天来店里闹事了。有家庭矛盾的话，

建议回家处理哦，我们店里还要正常营业，希望您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霍岐搂着她的腰，

冷毅的眉眼挑起，嗤笑道：当替身时没见你清高，分开又不要支票，后悔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抬起头：这边已经给您这单退款了。2霍岐怔了怔，

嘴角嘲讽：过得这么落魄。他垂下眼眸：后悔吗？你继续回来给我当替身，

我把她甩了。霍岐拂开女人挽着的手，双手撑在前台，眼眸睥睨。

我弯起唇：凌薇又跟你吵架了？霍岐蹙起眉心：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以前的价格乘十，每月五十万，继续当我的替身。我好笑地抬眸，

双眼笑得只剩一条缝：我老公给我开的甜品店，再不济我也是老板，比以前当替身好。

我指了指霍岐身边的替身：难道我还要像她一样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朝她笑了笑：你也是为了钱才在霍岐身边跟着的，他脾气不太好，等攒够钱就离开吧。

女人脸色绿了绿，眼神闪烁，拉扯着霍岐：亲爱的我们快走吧，这个蛋糕店服务这么差劲，

老板人品不行，想来质量肯定不好。吃了多半要食物中毒。免得吃一肚子晦气，

我们走。等路边引擎轰鸣，深蓝跑车疾驰离开后，我僵硬许久的肩膀骤然松懈下来。

3第二天霍岐又来了。他穿着矜贵的深黑西装，安安静静待在面包店的角落。

两只修长的腿无处可放，委屈地蜷缩在狭窄的卡座里。店员跑到裱花间。老板，

这位客人点了一百份草莓蛋糕加咖啡的套餐，但他只要我们做一份就好了。

可万一他拿到一份，走出门又投诉我们怎么办？到底是给他做一份还是一百份啊？

店员为难地望着我。我透过裱花间的玻璃墙面扫了霍岐一眼，

低下头仔细给淡黄的蛋糕胚裱花：依他的做。店员得到确定的答复，如蒙大赦，

高兴地嗯了一声，端了一份套餐给霍岐。他朝我望了一眼，接过糕盘。霍岐这人是这样的，

只要他说过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他不要的，给再多，他也不高兴。他想要的，

世人再不认可，他也执着地只要那一个。就像凌薇。出国三年，在国外当混世魔王，

打了两次胎。再回来，霍氏所有人都在阻止这场联姻，霍岐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搬出去住。

他扬言：只要他活着，就只娶凌薇。到后来凌薇当街找混混围殴我，

这件事在圈子里传开，昔日的年少好友都不和她玩了。只有霍岐一个人视凌薇如珍宝。

他怎么还没和凌薇结婚呢？我裱花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角落的霍岐一眼，正好和他对视，

我慌忙低下头。脚步声渐近，霍岐立在玻璃墙外：出来喝杯咖啡。4他比以前更瘦削了。

不是替身。霍岐嗓音沉冷，语气别扭。我正搓着咖啡杯暖手，动作骤僵，抬眼看他。

霍岐错开视线：只是在和她赌气，没有拿你当过替身。我睁大眼睛，眨了眨眼皮，

抿着唇没出声。他以前最爱逼我模仿凌薇的一颦一笑。我怎么忘记得了。我海鲜过敏，

凌薇喜欢吃黑虎虾，带我出入兄弟局时，霍岐总是随手剥虾放在我碗里。最开始雇佣我时，

霍岐高高在上，扔下一叠钱：你不要自尊，就你了。模仿凌薇的言行，

扮演我的女朋友，她给我打一回电话，赏你一万元。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随便你吧，

你认为是怎样就是怎样的。霍岐蹙了蹙眉：我不是来跟你吵架。我低下头开始收拾包，

嗓音平静：现在我们已经不是雇佣关系，我没有义务在你和凌薇之间扮演替身的角色。

站起身，我微笑道：也没有立场帮你追她。在咖啡店门口坐上网约车时，

我往后看了一眼，霍岐坐在原来的位置，眉眼沉郁。5临近圣诞节，

店里要推出圣诞活动套餐。我忙到脚不沾地。那天之后，霍岐没有出现。

我时不时往店门外望一眼，看见没有霍岐的身影，松一口气。这个节骨眼，

就怕他的人来闹事。平安夜，不太平安。我正在给圣诞树挂上彩蛋礼盒，

一个画着小丑女妆容的双马尾女人拿着棒球棍走进店里疯狂乱砸。我把店员护在身后，

让她们都躲进后台的工作间。小丑女砸碎两个圣诞贴纸橱窗柜，散漫地倚靠在面包试吃架边，

朝我挑眉：叫苏念出来。我示意收银员记得全程和帽子叔叔沟通，

我先出去安抚闹事人的情绪。我走到店门，放置好打烊的示意牌。凌薇大喊大叫，

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弥漫在空气中，她醉了。把苏念那个勾搭我未婚夫的贱女人喊出来。

我紧紧皱起眉心。烘焙师傅拿起擀面杖从裱花间窗口递出来给我。

我双手握紧半米长的擀面杖，距离凌薇两米，浑身警惕：凌薇。你和霍岐闹矛盾，

私下去解决。这里是我的店，你严重影响我做生意了，店里你损坏的物品，

我会让财务统计好，所需的赔偿金额，后面会发到你的邮箱。凌薇脸颊醉得酡红，

她眼神迷离：霍岐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

她伸手指着我的鼻尖：是不是你在背后给他说我的坏话？不就是年少时犯过一点儿错，

谁还没犯过错，我这不都改了吗，霍岐怎么就不要我了？凌薇猛地扑过来，撕扯我的头发，

眼神憎恶：圈子里都说你跟霍岐谈了两年。他们只认你！我头皮发麻，

一只手紧紧抓着头发，另一只手握紧擀面棍拍在凌薇背上。她吃痛松手。

伏在地面摸自己的背。我冷眼睨视：我结婚了。帽子叔叔破门而入，

把发酒疯的凌薇扣住，给她戴上手铐。临走前，凌薇声嘶力竭，

满脸都是泪水：你给霍岐说说，我不和他闹了，我回头了。凌薇哭得打嗝：他来找你，

就是和我赌气。我明明已经原谅他了，他为什么还不原谅我呢？6局子里，

我做完笔录，坐在等待室。陆谨年拿着蜡笔小新创可贴，仔仔细细护着我的手腕贴上去。

明天我派两个保镖跟着你。我摇了摇头：晚上你还有两台手术，就别操心我了，

你先去医院。陆谨年眼眸清冷：保镖的事......

我在他的嘴角轻啄：就让他们在面包店街对面装成便衣喝茶，不要进入我的店里，

待会儿凶神恶煞地把我的客人吓跑了。明天有圣诞特别活动，不能失约顾客，

今晚我就不回家了，住店里修整橱窗。我和陆谨年都很忙。他住在医院，我住面包店。

平时回家就干柴烈火，只要有假期，就整天不出门。陆谨年轻咬我的唇，

嗓音喑哑：霍岐来了。我愣了愣。陆谨年修长的手指扣住我的后脑勺，

加深了刚才的浅啄。我脸颊发烫。陆谨年满足后才松开我，高挺的鼻梁在我的脸颊蹭了蹭，

嗓音清冷：明晚我过生日。早点下班，苏老板。我笑了笑，在陆谨年脸颊轻啄，

视线紧紧追随他的背影，直至他的银灰宾利消失在暮色中，才回过神。霍岐双腿交叠，

倚靠在墙面，眼眸阴寒。我和他错开视线。眉心微微皱起。我硬着头皮往外走，

一只手霸道地拉住我的胳膊，霍岐嗓音磁性：有没有受伤？7我猛地停住，

回头瞪着霍岐：你和凌薇吵架，请不要扯上我。面包店的圣诞活动我筹备了一个月，

她这么一闹，我熬的大夜都差点儿白费。霍岐瞳仁颤了颤，我挣扎着甩掉他握着的手。

放手。再不放手我找帽子叔叔了，现在还在局里，你想闹我奉陪。

霍岐拉住我的手一僵。他蹙了蹙眉，垂眸审视，

倏地他嘴角扯出艰涩的笑：以前你对我说话都很温和。我愣怔住。对上霍岐泛红的眼眶，

心里不是滋味，想用对待难缠供货商的刻薄语调，还是忍住了。算了。和天龙人对上，

还是不能硬碰硬。我垂下眼眸，嗓音柔和下来：以前在你手下讨生活，

自然是按你的要求来。还是要感谢你的钱，不做替身，我孤身一人，根本移植不起肾脏，

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霍岐嗓音颤抖：不是替身。你和陆谨年结婚了，

你可以问他，我对外有没有说过你是替身。我被架住了。扬起面对难缠客户的标准微笑，

谄笑道：好滴，好滴。凌薇手机被收了，你记得报销她损坏的物品费用哦，

稍后我把财务邮箱推给你。我摆了摆手。霍岐眼眶湿红，他紧紧蹙着眉：苏念。

我没和凌薇在一起。你离开那天，我就和她互删了。8我狼狈地跑出局子。

在街边的小摊车上买了一碗天蚕土豆，边吃边往面包店的方向走。

霍岐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后。我越走越快，口水呛在气管，伏在花圃边剧烈咳嗽。

霍岐小跑过来，轻拍我的背，我将身一扭，窜躲到一侧。啊呀灌木里有一只黑白花猫，

跑哪儿去了，我去找找。我自言自语躲开霍岐，飞速往面包店里跑。关闭店门时，

霍岐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整个人惹上一抹浓郁的阴翳。财务亮起手机屏幕：老板，

刚才我算了一下，肇事者一共需要赔偿二十五万。我拿过手机，两个玻璃橱柜两万，

裱花间玻璃墙三万，还有一个大师亲笔签限量奢侈品摆件碎成渣了，定制价格二十万。

我把绿泡泡黑名单里的霍岐拉出来。他也在里面躺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出来见见天光。

我拍下财务手机里的照片，发给霍岐：二十五万。转我支付宝。凌薇砸的。

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赔偿给我，你先把钱赔给我，

事后你们自己去平账。叮。手机秒到账二十五万。我收了款，又把霍岐拉回黑名单。门口，

盘货员指引着货拉拉师傅把橱柜卸下来。我拆开纸箱，嗓音疑惑：怎么只有一个？

还是老式的，底托没有滑轮。盘货员无奈：老板，您要得太急，

库里只有开店那年退下来的老款柜子，再订一个新款橱柜等送到店里，至少要一周。

我叹口气。店里全是女孩们，这个老橱柜笨重，不好拉。我上去一起搬，到了台阶处，

我们几个人合力都抬不上三阶。盘货员腰闪了闪，嗷呜一声。整个橱柜朝她身上倾斜，

所有人都在尖叫，使尽全力都无法阻止橱柜歪倒的趋势。霍岐！过来搭把手！

我咬牙切齿，那边穿着纯黑长款风衣的男人还在街边垂头cos忧郁王子，我脸涨得通红，

喊出声：这边要出人命了！霍岐闻声，三步并两步奔过来。他挽起袖口，

冷白健硕的手臂上青筋虬结，一个人就把橱柜抱进店里。我愣怔住。身后飘起一阵惊呼声，

店员们叽叽喳喳。真是精得没边儿了，老板不喊他，他就装看不见。这男人咋愣懒？

眼里没活，求不着老婆的。我弯起唇角，摆了摆手，在店员群里发了个八百元的红包。

今天耽误你们回家了。收拾收拾回去吧，打车费明早我报销。店里只剩下霍岐和我。

我拿着圣诞贴纸在橱柜上比划。老橱柜可以装扮成复古风。另一个有裂纹的橱柜，

里面明天不能放圣诞造型的蛋糕了，怕有玻璃渣碎落进去。

我把圣诞老人雪夜乘麋鹿车的水晶球放进去，旁边缀着挂着金色铃铛的圣诞树。

又放了重重叠叠的红色、绿色礼物盒，搭了造型。看起来很喜庆。我忙了一阵，一扭头，

霍岐还立在店里的网红打卡墙下。你不走？霍岐立刻站直：夜深了，你没开车不安全，

我送你回家。我摇了摇头：我睡店里。一会儿要剪裁圣诞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