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周期许是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清爽中醒来的。
没有往日醒来时头脑的昏沉与疲惫，也没有那些纠缠了她无数个夜晚的、光怪陆离的梦魇残影。
她的意识像是被清晨的露水洗涤过一般，清晰而宁静。
她躺在硬板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一时间有些恍惚。
昨晚的经历……是真的吗？
早上好，周期许。
那个温和的声音准时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
检测到宿主精神状态良好，身体机能恢复至最佳状态。
今日天气：晴，微风。
建议：穿那件蓝色的格子衬衫。
周期许猛地坐起身，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不是梦。
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真的存在。
它不仅能和她说话，还能知道她衣柜里有什么衣服——那件蓝色的格子衬衫，是去年慈善捐赠时得到的，她很喜欢，但因为颜色稍微鲜亮了些，她很少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爬下床，从简陋的衣柜底层翻出了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格子衬衫。
穿上的时候，棉布的触感似乎都比往常要柔软几分。
去食堂吃早饭的路上，她依旧低着头，刻意避开人群。
但那种“被人注视着”的异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被包裹着的安全感。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遭的喧嚣隔离开来。
今日引导任务己发布。
系统的声音在她排队打粥时响起。
任务内容：在早餐过程中，对至少一个人微笑。
目标可选：打饭的刘阿姨，或同桌的任意一位院友。
任务奖励：专注力提升（效果持续2小时）。
周期许端着粥碗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微笑？
对别人？
这比昨晚让她找星星难上一万倍。
找星星是她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可微笑……这意味着要将自己的情绪展露给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并期待（或者说恐惧）对方的反应。
她的“慢半拍”在这种需要即时互动的社交行为面前，显得尤为笨拙和致命。
她僵硬地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低着头，用勺子机械地搅动着碗里寡淡的白粥。
同桌还有另外两个年纪稍小的女孩，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晚的电视节目。
周期许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完成任务的诱惑是巨大的——“专注力提升”，对于她这个上课总是容易走神、思绪经常飘忽的人来说，简首是梦寐以求的能力。
可是……她偷偷抬眼瞄了一下对面说得眉飞色舞的女孩，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转了过来。
周期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脸颊发烫。
尝试一次。
系统的声音平和地鼓励，只是嘴角上扬的动作，很简单。
没有人会伤害你。
周期许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藏在桌子下的手。
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完成一个机械动作，不需要承载任何感情。
她再次抬起头，鼓足全身的勇气，将目光投向刚才那个女孩，然后极其快速地、肌肉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微笑，更像是一个短暂的面部抽搐。
女孩显然注意到了她这个怪异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困惑但还算友善的笑容，然后便转回头继续和同伴说话了。
没有预想中的嘲笑或追问，只是一个小小的、短暂的互动，甚至带着点莫名其妙。
但就在这一刻——任务完成。
奖励己发放。
一股清凉的感觉，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周期许的大脑。
周围嘈杂的说话声、碗筷碰撞声似乎瞬间被推远，变得模糊，而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则变得清晰起来。
世界仿佛被加上了一个聚焦镜，她纷乱的思绪奇迹般地沉淀下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碗里的粥，米粒的形状，粥面微微荡漾的波纹，都变得异常清晰和……有趣。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像是堵塞己久的河道被突然疏通。
这种清晰掌控自己思维的感觉，太好了。
好到让她几乎要忘记刚才的尴尬和紧张。
她默默地吃完了早餐，感受着这两个小时宝贵的“专注力”带来的宁静。
回到教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洒在摊开的课本上。
以往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学公式，今天看起来似乎也温顺了许多，逻辑线条在她脑中缓缓展开。
课间休息时，她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趴下休息，而是望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同学，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画着昨天那只飞鸟的轮廓。
感觉如何？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周期许在心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掌控自我的感觉。
很好。
系统似乎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记住这种感觉。
改变始于微末的尝试。
明天，我们会有新的任务。
周期许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在桌上画出的、无人能看见的飞鸟线条，第一次，那僵硬线条的末端，被她下意识地画出了一个微微上扬的、像是翅膀振起的弧度。
笨拙的第一步己经迈出，尽管姿态狼狈，但前方等待她的，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