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啊，还有你们几个，”她目光扫过我，然后转向周围那些竖着耳朵的同事，“都过来，都好好听着！我今天就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上一课，什么叫——职、场、规、矩！”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似有若无地钉在我身上。
“有些人呐，仗着自己有点业绩，连最基本的尊重和服从都忘了！跟领导说话，是什么态度？”
她猛地一拍旁边的工位隔板，发出“砰”的一声响，吓得几个新来的实习生一哆嗦。
“回复一个‘啊’？‘发过了啊’？”
她将我凌晨的消息配上她浮夸的语气。
“这是什么语气？这是不耐烦！这是挑衅！这是根本没把上级放在眼里！”
她环视四周，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教诲”：“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在这里，不管你有多大功劳，都得认清自己的位置！别学某些人，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围的同事原本还在偷偷观望。
此刻见刚才王总的态度明确，陈霜又如此强势，几个平日里就擅长见风使舵的立刻围了上来。
“陈经理说得太对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率先响起，是坐在我对面的赵洁。
她曾经刚入职时业务不熟，被客户刁难，是我熬夜帮她修改方案解了围。
她孩子生病请假，也是我主动帮她跟进快要黄掉的单子。
此刻她却挤到陈霜身边，脸上堆满了感同身受的愤慨：“这职场啊，能力是其次，人品和态度才是根本！”
“就是就是！”
旁边负责行政的小钱立刻接上，他当初为了转正，几乎天天追着我问东问西。
我把自己积累的客户分析和谈判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此刻，他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经理您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当初我还是新人的时候，夏姐就总爱在回复我后面带个‘啊’，‘懂了没啊’、‘讲过了啊’……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没敢多想！”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从那时候起，就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这些新人！”
赵洁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小李，你以后可要跟陈经理好好学，可千万别学那些歪风邪气！”
那样子仿佛完全忘了，她当初是如何在我面前抱怨陈霜不近人情的。
陈霜满意地环视着被煽动起来的众人，继续着她的表演，语气中充满鄙夷：“而且，我希望我的手下，都是凭真本事、靠专业能力去拿到订单！”
她刻意停顿，目光再次扫过我，意有所指：“像某些人，为了业绩，三更半夜还往客户所在的酒店跑，这种行为，我们部门绝对不提倡！”
“我们不需要，也坚决***这种涉及权色交易的手段！”
周围的同事间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无数道探究的眼神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赵洁立刻在一旁帮腔，脸上挂着虚假的痛心：“就是啊，女孩子还是要自重一点，走正道才行。”
小钱也赶紧附和：“怪不得能谈下那么大的单子，原来是有特殊‘门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周围一张张写满世态炎凉的面孔。
然后，我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好，”我轻声说，“陈经理的教诲，我记下了。小李，请跟我来，我们交接。”
我转身，在一片或嘲讽的目光中，走向我那格外冷清的工位。
办公桌上，只剩下那台陈旧的台式电脑，我正准备拉开椅子坐下，一道身影却比我更快。
小李带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劲，抢先一步，稳稳地坐在了那张属于我的办公椅上。
她动作流畅自然，仿佛这个位置天生就该是她的。
坐定后，她才仰起头，看向还站着的我。
“夏姐，”她开口，声音平平，“我们开始吧，陈经理要求下班前全部交接清楚，时间比较紧。”
“好，”我同样平静地回应，仿佛对她的僭越毫无所觉，“那就从客户核心联系人的背景和喜好开始。”
很好，就是这样。
坐得越稳，摔得才会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