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缩在街角的避风处，后背贴着斑驳的砖墙，粗糙的墙面蹭得外套起了毛边。
她从包里翻出最后一张干净纸巾，小心翼翼地揭开手腕上湿透的旧纸巾，伤口还在渗着血珠，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肿，风一吹，就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
不远处有家24小时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映在路边的积雪上，泛着微弱的光。
苏晚咬了咬下唇，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每走一步，脚踝都因为刚才长时间站立隐隐发疼。
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店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渗血的手腕和皱巴巴的外套上停顿了两秒，又低头整理货架上的零食。
“麻烦……要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苏晚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攥着口袋里仅有的三块五毛钱，指节泛白。
店员从柜台下拿出东西，扫了码：“一共八块五。”
苏晚的手顿在半空，脸颊瞬间发烫，她捏了捏口袋里的硬币，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那……那我只买棉签行吗？”
店员皱了皱眉，把碘伏放回去，只递过棉签：“两块。”
苏晚连忙掏出两枚一元硬币，硬币放在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明显。
她攥着棉签，没敢多停留，转身快步走出便利店，风铃再次响起，像是在催促她离开。
回到街角，她拆开棉签包装，用干净的棉签轻轻蹭了蹭伤口边缘，没有碘伏消毒，只能尽量把渗出的血擦掉。
棉签很快被染红，她看着指尖的血渍，突然想起小时候摔破膝盖，父亲也是这样用棉签给她清理伤口，还会吹着气说“晚晚最勇敢了，不疼不疼”。
眼眶又开始发热，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从包里摸出手机，试着按了按开机键，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还是没电。
旁边有家奶茶店，门口放着共享充电宝，苏晚走过去，扫了码才发现，租借需要押金，她的微信余额里只有几块钱，根本不够。
“小姑娘，要借充电宝啊？”
奶茶店老板娘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正在擦拭的杯子，杯沿沾着奶渍。
苏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了，谢谢阿姨，我没带够押金。”
老板娘看了看她的手腕，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旧的安卓充电器：“要不你用这个充会儿？
插在门口就行，不要钱。”
苏晚愣了一下，连忙道谢，把手机插在充电器上，屏幕慢慢亮起来，显示电量1%。
她坐在奶茶店门口的小凳子上，看着手机一点点充电，手指在通讯录里翻来翻去，最后停在“李姐”的名字上——李姐是她前公司的同事，以前对她很照顾。
电量到5%的时候，她拨通了李姐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
“喂？
晚晚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李姐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苏晚攥紧了手机，喉咙发紧：“李姐，我……我遇到点困难，想跟你借点钱，不多，就五千，我下个月一定还你。”
电话那头的笑声顿住了，沉默了几秒，李姐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晚晚啊，不是姐不帮你，你也知道，我家孩子刚上幼儿园，学费杂费一大堆，我手里也紧得很。”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咬了咬唇：“我知道了，麻烦你了李姐。”
“唉，你也别太着急，不行再问问别人？”
李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敷衍，没等苏晚再说什么，就匆匆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忙音”的“嘟嘟”声，苏晚盯着手机屏幕，李姐的名字慢慢暗下去，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又拨通了另一个朋友的电话，对方首接挂了，再打过去，己经提示“正在通话中”——明显是被拉黑了。
第三个，第西个……要么是无人接听，要么是找借口推脱，最后一个朋友甚至说：“晚晚，你跟林浩混在一起，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一起骗钱啊？
我可不敢借你。”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苏晚的手指无力地垂下来，手机砸在腿上，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电量己经15%。
她看着通讯录里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些以前一起吃饭聊天的人，现在却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连一句真心的安慰都不肯给。
奶茶店老板娘端着一杯温水走出来，放在她面前：“喝点水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苏晚抬头，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哽咽：“谢谢阿姨。”
温水喝下去，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可心里的冰冷却一点都没减少。
她把手机拔下来，揣进兜里，起身想把充电器还给老板娘，却听到老板娘小声说：“刚才听你打电话，是遇到难处了？
要是实在没办法，前面路口有个公益救助站，或许能帮你找点临时活干。”
苏晚愣了一下，连忙道谢，转身往老板娘指的方向走，可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救助站？
她以前都是以捐赠者的身份去，现在却要靠救助站活下去，心里的自尊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咬了咬牙，转身往回走，还是算了，她再想想别的办法。
寒风越来越大，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她把衣领拉得更紧，遮住半张脸，手腕上的伤口被风吹得更疼了，一阵阵刺痛顺着胳膊往上爬。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旧相册碎片，碎片边缘的棱角硌着手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就像父亲在提醒她不要放弃。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苏晚下意识抬头，看到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面前驶过——那是林浩的车！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往前跑了两步，想喊住林浩，可刚张开嘴，就看到副驾驶座上坐着白柔，白柔正拿着镜子补口红，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林浩握着方向盘，侧脸对着窗外，目光平视前方，根本没往路边看，仿佛路边的苏晚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灰尘。
苏晚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奔驰车越开越远，车尾溅起的泥水正好落在她的裤脚上，冰冷的泥水渗进裤子，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街角，手指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相册碎片，碎片几乎要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
为什么？
他们卷走了她的一切，却能活得这么潇洒，而她却要在这里忍受寒风和绝望？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灰尘，在脸颊上留下两道狼狈的痕迹。
她靠着旁边的路灯杆慢慢滑坐在地上，路灯杆冰凉的触感透过外套传过来，冻得她身体发抖。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催债的刀疤脸：“还有三个小时，五点前见不到钱，后果你知道。”
短信后面还附了一张她母亲在家门口买菜的照片，照片里母亲提着菜篮子，笑容温和，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瞬间止住了，心里只剩下恐慌——他们竟然跟踪了母亲！
她必须在五点前凑到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让他们暂时别伤害母亲。
她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管自尊了，不管什么面子了，她现在只想救母亲。
她转身往救助站的方向跑，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寒风刮得她睁不开眼，可她一点都没放慢速度。
跑了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催债人又发了短信，掏出来一看，却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需要帮忙吗？
我在你后面的咖啡馆，看到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苏晚愣了一下，转身往后看，不远处有家咖啡馆，暖黄色的灯光里，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帮她？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可现在的她，己经没有资格拒绝任何可能的帮助了。
她攥紧了手机，深吸一口气，朝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忐忑，却又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这就是父亲说的“心里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