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风像调皮的少年，蹭过自由之风号的风帆，带起一阵哼唱般的颤抖。
甲板上传来查尔斯踩翻木桶的咣啷声，他打开嘴正想呼救，却被莉娜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
“嘘！”
莉娜压低声音，耳朵贴在桅杆上，敏锐地捕捉着海面上传来的沉闷鼓声。
远处的海面，一排排火把在夜色下化作跳跃的萤火，铁制战舰的轮廓仿佛怪兽般咆哮而至，碎银月光落在它们黑色的舰舷上，如同利齿。
“皇家海军。”
瓦尔德低声说，嗓音像在吹冷风，“大概是司徒·海恩亲自指挥的讨伐舰。”
杰克没笑。
这是难得的认真时刻。
他帽檐下眼睛一跃发亮：“各位，今晚不是赌点子成色的时候，是赌小命的时候。”
查尔斯咧嘴，嘴角满是火药味道的乐观：“老天，我们可是偷了家伙们的巡航信号旗，连烂蓝旗都伪装了，这下他们还敢追？”
瓦尔德抚着舵柄，手掌极慢地绕着木质转盘：“要不然咱们就打个招呼，然后全员跳海？”
杰克摇头：“这不是最佳方案。”
他一拍栏杆，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明光。
“莉娜，路线？”
莉娜翻开手中的羊皮罗盘与星图，手指疾点：“东南方是暗礁群，西面则有浮冰残影。
若能借助微风，绕向暗礁边缘，再将船帆收半，或可趁夜色躲避搜索。”
查尔斯低头，正在鼓捣一只不安分的火药桶。
“我说，要不要把那几只幻光萤抛到西面？
让他们揉着瞪眼，咱们这边就跑路？”
瓦尔德瞟一眼查尔斯：“你别到时候炸了咱们的船。”
杰克笑起来，用力一拍查尔斯的背：“干得漂亮，你继续吓唬他们。
瓦尔德，把舵压低。
莉娜，调整风帆。”
艾米莉一首躲在阴影处，手里捏着一枚有奇异刻纹的银币。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夜色吹过珍珠：“我可以用鸡血珊瑚粉混些旧船漆，涂在船身一侧，能反射月光，形成淡淡虚影。
海军搜不到咱们。”
杰克冲她咧嘴一笑，带着轻佻的信任。
“操办你的魔术吧，小猫。”
艾米莉唇角一动，夜色下没人能分辨她的情绪，动作却极快地钻进了甲板底下。
皇家海军的战列舰己压到一箭之遥，侦查艇灯火如跳鬼魅，士兵的呐喊遥遥可闻。
“所有人准备！”
杰克压低声音，“现在只许成功，不许死得难看！”
海风变急，桅杆上的帆响起猎猎声。
莉娜沉声指挥查尔斯：“小心点，别真把萤光炸弹扔在自己脚下！”
查尔斯丢出去的“萤光萤”像星子溅入夜海，西面水面顿时明亮诡异，几乎照得船头都发白。
皇家侦察艇的喊声混着惊呼：“前方发现异光。
是海妖？。
调整方向，全队分三路搜索！”
趁此混乱，自由之风号绕进了暗礁群，瓦尔德紧咬牙关死死控舵，手指全是汗。
杰克贴耳很近地低语：“别紧张，咱们这点小身板儿，天生混进大场面。”
暗礁间有细小激流，莉娜目光如炬，道：“左舷两点钟，甲板下水声异常。
艾米莉的魔术生效了。
海军灯光照过去只剩虚影。”
“等下要不要给他们来一声海怪咆哮？”
查尔斯按捺不住试图点燃一个“巨响瓶”。
莉娜不耐烦地拍落他的手：“别添乱！
先保命。”
艾米莉钻回甲板，衣袖上粘着不明污渍，但脸上带着成就感。
“己经搞定。
接下来能不能甩掉他们，要靠你们的舵术。”
巨舰贴近暗礁时，探照灯扑出一道白光，正照到自由之风号的尾部。
“他们发现咱们了。”
瓦尔德沉声，眉宇间多了几分笃定。
杰克猛地转向众人：“最后一赌。
准备把船向西、一边倾斜一边拉帆，冲出暗礁！”
查尔斯大喊：“伙计们，等着我最后的大作！”
说罢，他点燃了巨响瓶，以精准的角度朝海军舰队的方向投出。
一声巨响震彻夜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
瓦尔德握紧舵柄如铁，莉娜迅速调整船帆角度，迎着从爆炸卷起的气流拉紧风帆边角。
杰克斜着身，风里传来仿佛胜利的酒气：“来吧，钢铁们，看你们追不追得上咱们的屁！”
船身擦着暗礁滑出，月光下自由之风号如鬼魅般飘离，西面浮冰的倒影在船底波光粼粼。
海风席卷而来，带着盐渍、烟火与自由。
皇家海军在混乱和幻光中乱作一团，远远被拉在了后头，似乎仍自信能够拿下这伙初出茅庐的小贼，但他们的咆哮与炮声，在浩荡海风中早己听不清。
一夜追回风平浪静。
莉娜整理着星图和导航板，第一次，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说真的，杰克，你的鬼点子这回差点把命搭进去。”
查尔斯一***坐在甲板上，肩膀还晃着火药的余温。
“那才***嘛！
等以后咱们有满舱黄金，养条会唱歌的鹦鹉！”
瓦尔德沉声笑道：“只要咱们能这样一起活着，金币只是点缀。”
杰克把帽子一甩，站在船头：“来吧，今晚赢的不只是皇家海军，更是我们这个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
他高高扬起酒壶，夜色下能听见他略带调侃的低语，“为逃出生天，也为自由干杯。”
艾米莉靠在帆索旁，指间还握着那块银币，目光飘向苍茫的远方。
她没有开口，嘴角却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自由之风号在寂静海面缓缓滑行。
新生的伙伴们，各自心中都埋下了一粒热烈的种子。
明天，他们会驶向怎样的未知海域，还无人知晓。
但今晚，海风与月色属于他们，属于彻彻底底的、无拘无束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