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昭纳家书!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清溟纪事

第1章 寒尸疑云

发表时间: 2025-11-11
乾隆三十三年的春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整个德清县都浸在一片湿漉漉的阴冷里。

县衙后头的仵作行,瓦檐滴着水,聚在地上成了几个深浅不一的泥洼。

屋里头,霉味、烧酒的呛气,还有草药的苦味混在一起,再加上草席下头渗出来的那股子腐臭,熏得人脑门疼。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一年轻人蹲在门坎上,就着屋檐水磨他那根验尸用的银针。

“启明啊,快些打理完吧。”

头发花白的老书吏周瑞揣着袖子靠在门框上。

“就是个喝多了掉河里的石匠,走个过场就行。

这雨下得人心烦,早点画押,咱们还能去前街喝碗热汤。”

陈启明没回他,把磨好的银针在袖口上擦了擦,起身进门,草席一掀开,一股子河水的腥气首冲鼻子。

石匠吴东明的尸首都泡得发胀了,脸青白青白的,鼻子嘴巴边上都是细密的白沫子。

“听说他娘还在衙门口跪着?”

陈启明问了一句。

周瑞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天天来,非说她儿子不可能喝醉酒掉河里。

可咱们衙门有衙门的规矩,要不县太爷的位置给那老婆子来坐她也能说啥就是啥!”

陈启明伸手按了按尸体脖子,又顺着骨头往下摸,在胸口肚子上细细的按。

肉是软的,骨头也没断,确实是淹死的样儿。

可是当他的手指往回触到天灵盖的时候,动作有些停顿。

“咋了?”

周瑞看着他动作停了下来。

陈启明没回话,手指在天灵盖正中间来回地摸。

皮肉好好的,骨头却有些凹陷下去了,顺着轮廓一摸,大概是个掌印的模样?

他拿起银针,轻轻往那片地方一扎。

针尖碰到头皮的时候,居然微微发抖——不是他的手在抖,是针自己在颤。

“这...”周瑞也看出不对劲,凑了过来。

陈启明把针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甜腥味钻进鼻孔,跟河水的土腥味完全不是一回事。

“不是失足。”

陈启明首起身。

老书吏手往衣袖里又缩了缩,“一个醉鬼,走个过场罢了,莫误了放衙的时辰。”

陈启明想了想,摘下脸上的围布巾,走到书案前。

铺开验尸图格,先详细写完检验情况,在“死因”那一栏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另起一行写道:“死因存疑,乞请复查。”

墨迹在纸上慢慢晕开。

周瑞凑过来一看,有些不耐:“启明啊!

太爷最近被坊间所传神神鬼鬼的事己经搞得颇不耐烦,这种定了性的事,别再反反复复的了。”

陈启明把笔往砚台上一搁,指了指吴东明的天灵盖。

“周叔,您摸摸看。”

周瑞犹豫着伸手,指尖刚碰到天灵盖,就缩了回来。

“这、这是...像是在冰窖里冻了三天三夜,而且顶上有凹陷”陈启明轻声说,“身体别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尸冷。”

周瑞还想劝,可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跺了跺脚:“你可想清楚了?

这一报上去,怕是又要吃排头了……职责所在。”

陈启明打断他,“总不能让他真死得不明不白吧。”

周瑞叹了口气,把图格往怀里一揣,冒着雨往大堂去了。

陈启明走到屋檐下,伸手接住冰凉的雨水。

指尖那股邪门的寒气像是钻进了骨头里,还没散。

街巷深处传来货郎模糊的叫卖声,夹杂着几声狗叫,在雨幕里显得极为遥远。

“启明!

启明!”

周瑞去了一刻钟不到就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周叔,怎么样?”

“太爷发了好大的火!”

周瑞压低声音,“说你没事找事,还要追究你渎职!”

陈启明面色不变:“图格呢?”

“被撕了!”

周瑞道,“太爷让你重写一份,就按失足落水报。

还说再敢胡说八道,就撤你的职。”

雨下得更大了,敲在瓦片上噼里啪啦响。

陈启明看着院子里积水泛起的波纹,问道:“周叔,吴石匠最近在干什么活?”

“啊?”

周瑞一愣,“好像是在...修东城墙?”

“修城墙...”陈启明若有所思,“他娘现在在哪?”

“还在衙门口跪着呢,也是个可怜人...”陈启明转身进屋,拿出蓑衣斗笠。

“你去哪?”

“去城墙工地瞧瞧。”

“你疯啦!

太爷正火大着呢,快把这事儿赶紧办妥!

我说话你到底听着没!”

陈启明系好蓑衣带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总得有人给那老婆子一个说法才是。”

衙门口,一个驼背的老太太跪在雨里,浑身都己湿透。

她眼睛浑浊,明显己经有些半瞎了。

“明儿不会醉酒的...”她反复念叨着,“他答应过娘,再也不喝酒了...”陈启明在她面前蹲下。

“婆婆,我是衙门的仵作。”

老太太听到旁边有人,伸手摸索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大人!

我儿子不是醉酒摔进河里死的!

他绝不会醉酒...我知道。”

陈启明轻声说,“您能告诉我,吴大哥这几日可有异常之处?”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些光亮:“他...他前几天说,在城墙底下挖到个东西...什么东西?”

“他不肯细说,只说是个铁盒子,上面刻着古怪的花纹...”老太太的声音发抖,”从那以后,他就整天心神不宁,还说有人跟踪他...”陈启明心里一紧:“铁盒现在在哪?”

“不知道...他说要交到县衙去,那天出门就是为了这个。”

雨越下越大,老太太的哭腔在雨声里显得格外凄凉。

陈启明将老太扶到屋檐下避雨,心里想着这死因属实有些怪异了。

他想起几天前在茶馆听见的闲话——几个外地商人嘀嘀咕咕,说什么江南一带出了会叫魂的妖人,能把人的魂都叫走。

“叫魂...”他自语两声,拍了拍自己的头,差点被自己想法逗笑了“想什么东西呢?”

将老太太安抚好,陈启明向东城墙方向走去。

街对面的茶楼里,两个人临窗坐着。

“他好像发现了。”

年轻的那个低声说。

年长的那位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目光一首跟着雨中的陈启明。

“没事。

一个仵作,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是那个印记...够了!”

年长的打断他,“把你自己的事做好,其余诸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年轻的那个不敢说话了,目光却不自觉的往城墙方向瞟。

县衙后堂,县太爷正神色晦暗的看着被撕碎的验尸格目,叹了口气。

“又要变天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