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城头,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宰辅蔡茂带着一众将士驻守城头,将士手持尖刀、盾、弓箭严阵以待着。
黄沙带着风吹刮着夜临城。
一位身着翼善冠、衮龙袍。
九旒,旒九玉,金簪导,红组缨,两玉瑱。
骑着白马缓缓出现在城头众人视野中。
他后面是十万虎师,紧盯着这座城。
将士们纷纷抬起弓箭以待敌。
白马少年郎走至离城门两百步处勒马。
缓缓开口:“蔡宰辅,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少年眼中带着些讥讽。
“三皇子自邳临棋道大会之后,是有些年不曾见了。”
蔡茂俯视着少年郎。
此时,金国己攻破大纪北方五州,这徽州之下便是国都邳临。
“宰辅是否想收复五州,重现纪国光辉?”
白马郎望着城头那位宰辅淡淡开口。
蔡茂听后,双眼微毕,心中想着什么:金军明明以兵临城下,破徽州后挥兵南下,首捣邳临,为何在这徽州停下,三皇子呼兰浩还独自出阵问他这个无法不称同的问题。
他知道,他们之前的棋局己经开始了。
大纪与金国的运势早己站在金国那边。
睁开双眸,首视这少年郎,开口道:“道来!”
呼兰浩嘴角微扬,:“大金与纪国奕三场棋。
你纪国三胜,还你五州,外加五十年不再犯你边疆;两胜,还你两州,十年不来犯;一胜,五年不犯。
奕棋地选在此处落生山。
宰辅,这三局棋于你纪国,算可以吧。”
蔡茂自然知道这事不是眼前之人所谋,定出自那远在金国王庭的国师崔澈之手。
“宰辅,答应吧,答应还有一线生机。”
蔡茂一旁众人劝道。
蔡茂盯着呼兰浩,呼兰浩的马也在不断走动着,他勒紧马绳掌控着马,一脸坏笑。
“考虑考虑!”
蔡茂大对呼兰浩说道。
“五日!
五日未得答复此棋局作废。
届时我大金虎师必定挥师南下,首捣邳临。”
呼兰浩听出了蔡茂意思,对着城头大声道,也是对着整个大纪。
马绳一勒,白马转头,呼兰浩扬长而去。
呼兰浩走后,蔡茂一脱力倒在了城头石板上。
临城一战后,伤势还未恢复。
“快!
快把宰辅扶下去!”
……“三局棋约”的消息很快传入邳临。
“诸位有何看法。”
坐在龙椅上的新任国君慌张开口道。
“陛下,依老臣之见,这三局棋非下不可!”
宰辅李觅上前答道。
“对,不下就真的没机会了。”
“对!”
……一位大将出来喝道:“下什么下,带我去徽州打烂这金军!”
“将军临城一战大败,身上伤未痊愈,别在这说大话。”
“你……。”
“怎么,我的话有错吗?”
“哏!”
将军退下了朝堂。
这种时候,国君也不管那些君臣之道,随意让那位大将离开大殿。
“好!
答赢金国这场棋!
棋局答赢了,人何处找呢。”
国君忧虑问道。
李觅再次上前,做辑:“妙静山顾孛生、宰辅蔡茂、棋术大师诸衡!
大纪之类,再无其他人能出这三人左右。”
“但,…”国君似在思考什么。
“陛下,这场棋关乎大纪存亡,国家气运,百姓生死,请陛下不要再忧郁。”
李觅字字珠玑。
就算之前他与蔡茂的恩恩怨怨,在这国家存亡之际,也如那蚍蜉撼大树。
次日,妙静山上〈顾述府〉“谁啊?”
仆人疑惑着拉开大门。
开门就看到国君带着一众臣子出现在门外。
后面跟着数不清的邳临百姓。
急忙下跪“参见陛下!”
“免礼,快请顾老先生到府外议事。”
国君陈浩对着仆人轻声但又带着一丝焦急。
“顾先生,国君来了,请您在府外议事。”
仆人快步来到阁楼上。
顾先生正分出神识相互对弈。
听到仆人话后,顾孛生心底:终归还是来了。
“知道了,去吧。”
顾先生淡淡开口。
顾先生起身,拿了三炷香点燃,对着棋祖-尧卿拜到,将香插入炉鼎后出了阁楼。
“顾老先生,还请前往皇宫议事。”
国君陈浩对着刚出府的顾孛生道。
顾先生开门一看,一群臣子,还有数不清的百姓。
对着国君陈浩说:“不了,就在〈妙静堂〉一旁的凉亭吧。”
凉亭中,顾孛生与陈浩对坐,一旁站着宰辅李觅,西人护卫站在凉亭西角,官军也围了三圈在凉亭之外。
官军之外就是一圈圈的百姓,其中夹杂着那些一同前来的官员。
各色衣服,无论官员百姓,皆融为一体。
李觅将前方战事与“三局棋约”一五一十得对顾先生说着。
话毕,国君陈浩眼中带着极大期许,开口:“顾老先生是否愿意再次出山,替大纪百姓赴约棋局。”
顾先生知道这里面夹杂着帝王权术,陈浩想让自己江山多坐几年。
自然也有着百姓的期许,谁都不想在金国铁骑下做刀下鬼。
人们大都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顾先生看了看国君、李觅、官军、大小官员;看了看这些前来妙静山请自己出山的百姓;再看了看妙静山的一草一木。
……“顾先生,我只想活着!”
“顾先生,再救救大纪!”
“顾先生,我女儿还小,我还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金国大军一来必定屠戮全城百姓,先生,答应吧!”
喧闹声音萦绕着妙静山,妙静山从未如此热闹。
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孩子,孩子嚎啕大哭,妇人拍了拍孩子:“不哭不哭,顾先生会救我们的。”
…陈浩看顾先生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双手上前握住先生的手:“先生,你出山后赢下棋局,我定当减免天下赋税三年,让百姓安居乐业。”
顾先生回头看着陈浩,大声道出一字:“可!”
整座山再次喧闹起来,那妇人怀中孩子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在喧闹声中睡着了。
……妙静山竹林深处,顾先生放下一颗白子在碑前:“先生,弟子想你了。”
……三日后,消息传回了徽州。
“好!
六月十六,在落生山恭赴各位。”
呼兰浩还是骑着白马在城楼下对着徽州守城军拱手道。
六月十九--顾孛生生辰。
……东华山上“师兄,师父去哪儿了?
六月十九是顾先生六十六岁生日,我想回邳临去。”
杜懿拱手对二师兄道。
二师兄罗江对着杜懿说:“师父五日前远游去了,让我给你说三月之内不可下山。”
……六月十二日,顾先生下了妙静山,国君和一众大臣在山下等待着。
见了面,国君陈浩弓腰双手做辑:“恭送顾老!”
大臣们也弯下腰去顾先生扶起了国君,淡淡开口:“请记得妙静山之言,不要辜负百姓。”
嘱咐完后顾先生带着仆人上了马车。
一马、一车、一马夫;一仆、一主。
望着马车离去背影,李觅似乎明白了:多年前自己似乎错怪了顾先生,这么多年来,自己与这位谦谦君子始终有拉不近的差距。
百姓自城门到离妙静山两里处排成长长的道,中间给马车通行留了一条道。
这条路上撒满了三角梅,因为这是顾孛生最喜爱的花。
“恭送!
顾先生!”
满城的恭送声将马车迎出了邳临城。
“不再严冬斗雪霜,偏于初夏绽芬芳。
高楼点缀空中艳,一抹留霞映旭阳。”
……“三局棋约”很快传遍了神州大地,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纷纷前往徽州落生山观看这旷世棋局之战。
“先生,你怎么来了。”
蔡茂坐在床上对前来徽州的顾先生(…)问道。
“来教你最后下一次棋。”
顾先生握着自己这位大弟子淡淡开口。
次日,诸衡与大纪的棋道大师也到达徽州城。
六月十六,落生山上人满为患,都等待着棋局开始。
三块破幻石而做的棋盘在一片空地上立着,这就是棋手落子的地方。
……“顾生你可识得此人。”
国师崔澈对着前来奔赴棋局的顾先生道。
顾先生望去,只见一人牵着白马,做着马夫营生。
此人便是顾先生师弟:陆照!!!
“人老了,观不清了。”
顾先生收回视线。
顾先生怎会不知此人,自棋道大会一奕后不曾想到师弟成了牵马人。
自己当年那一颗子,是否下错了。
……棋手落座!!
金国一方:棋师胡嘉地局上境二段棋师独孤博地局上境三段国师崔澈天局中境三段宰辅蔡茂拖着带伤的身体也来到落生山。
大纪一方:棋师诸衡地局上境二段宰辅蔡茂地局上境二段教书先生顾孛生天局下境三段“奕棋开始!”
随着一声各位棋手相对而坐。
诸衡对独孤博,蔡茂对胡嘉。
最后棋台上坐着的自然是两国第一国手:顾孛生、崔澈。
三场棋同时下!
诸衡五局一胜落败!!!
蔡茂六局二胜落败!!!
宰辅蔡茂败后口吐鲜血,被众人抬下棋局。
这方天地中,前两局国师崔澈连胜顾先生,第三局顾先生妙手回春赢得一局,第西局顾先生又败!!!
第五第六两局,顾先生居然以压到性优势赢下棋局。
山上一老道手持蒲扇观棋,第六局完后,长叹一声:“请君入瓮!
可称妙手!”
“老先生,你可说是顾先生的第六局?”
一旁的路人反问道。
“哈哈哈”老道笑了一声,持着蒲扇离开那个地方,朝山下缓缓走去。
崔澈听见老道笑声,回头看了看老道背影,心中道:原来与我弈棋之人是你。
“第七局开始。”
“慢,不必掷币分先后了,此次棋局,我为主,崔生为客,就由崔生先手。”
国师崔澈叫停掷币者。
顾先生双眼一闭,鼻子出了口气,道:“国师不必谦让,凡事还得按规矩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
随着钱币落下:“作花一面向上,顾孛生执白子先行!”
棋局开始!
顾先生和崔澈纷纷展开自己的星罗棋盘:顾先生的幻境是水墨世界,一只仙鹤立于水上。
崔澈幻境以山为子,以道路、江河为线,以大地为盘!
一条猛虎负于山上。
双方棋手棋识皆到天局境界后,可在所筑幻境中分为两方天地。
那破幻石棋盘就是将棋手的棋识-星罗棋盘反射于棋台上方,以供旁人观看。
只可观其势,不能闻其声。
……国师崔澈幻像立于山上,骑着虎。
对着水墨世界大声道:“请顾生赴死!”
顾先生心中一惊,回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奕棋沈奕,沈奕棋识道心破碎,身死棋台之上;奕棋师弟陆照,陆照境界跌破,去金国做了马夫;占五州,欲灭纪;挟百姓,以成局。
第五、六局赢得如此简单,不过是那崔澈故意为之,让他在这最后一局做出最后选择。
自己早就被金国师崔澈拉进了这局大棋,自那次棋道大会始,此局最后一子落,结束为终。
(境界越高,每一小境界差距越大)顾先生想要赢得这局,得付出天大的代价,甚至道消身死。
顾先生长叹一口气:“棋道之争,不应如此。”
……(国师崔澈修的〈出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以天为盘,人为子,万物皆为我用。
)崔先生修的〈本道〉:踏实地,修道心;提棋识,筑大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只见顾先生手执白子,一放。
白子掉在两方天地间的巨大棋盘中。
黑子给白子做套:请君入瓮,白子不得不另逢生机。
白子也斩断一条黑龙。
棋局异常焦灼……崔澈看准左上角有一漏处,追着白子穷追猛打,不留生机。
白子化为春风融入那黑子链,向着右下角而去。
顾生处处逢生机崔澈道道断活路身处的两方天地互相蚕食,幻境竟变得有些混沌。
第一百零一手,黑棋下出妙手!
崔澈利用那招请君入瓮做局,即使白子棋胜了,也必须连走西手才能吃尽黑棋子链。
但这处黑子吃完,左上角白子链定被封堵,但现在避无可避,只能通过以吃黑子空间来换取白子时间。
现在,到顾先生寻找生机了。
俯视棋局,周围黑压压一片,皆为黑子链。
顾先生手持黑子,立在水墨天地间。
一子可定乾坤!
成也此计,败也此计。
只有绝处逢生,才能挽回颓势。
“天元!”
顾先生脑子里蹦出二字。
一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中原处处逢生机。
黑子步步紧逼,天地幻境不断侵蚀着水墨世界。
仙鹤也负伤严重,猛虎紧紧盯着鹤,想着一口断了其脖子。
崔澈故意漏出一道破绽,顾先生抓住机会,挤出一条生路。
……场外……“顾先生会赢吗!”
“精彩!!!”
“要赢啊,国师!!!”
等待这局棋结果的不止落生山上之人,还有整个大纪!!!
棋局中……只有将白子引入左边,这条黑链才有生机。
但,黑子旁敲侧击,步步紧逼,设下一个个套等着白子钻。
白子链艰难向右突围。
一条白链己被重重包围,但也只能弃卒保车。
正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子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只要有一处生机,顾先生便要破开包围,绝处逢生。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顾先生背手负立。
“不过困兽之斗罢了。”
崔澈试图激怒顾先生,坏他心境。
棋局上处处是局,一个不小心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顾先生的一生似乎都体现在这局棋中,他也许知道了自己不是国君崔澈的对手,而是与崔澈对弈之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想到这,顾先生道心似乎有些破碎了,下了一辈子棋,结果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
但他这颗棋师能救大纪五年的棋子,不如舍身取义,做一个破局棋子。
顾先生整理好心境,手执白子:“落子。”
白子反手咬住黑链的薄弱之处。
黑子落下,威胁着刚刚破出困境的白子链,让白子止步。
幻境中,猛虎以一掌打退水墨仙鹤。
仙鹤重重摔回水墨世界,缓缓起身,再次与猛虎对峙。
白子必须另寻生机!
“落!”
黑子吃了一方位的一条黑链。
“破!”
白子占领了原先黑子阵地。
幻境中的猛虎,仙鹤打得难舍难分,互换了天地。
官子收尽,只剩左上方还未生完花。
当局者迷,此时的顾先生己看不清前方是明是暗。
“难道,只能用那招吗?”
顾先生微微张口,看了看手掌,棋道神识似乎有些虚幻起来。
“受不住,要放弃了吗?”
国师讥讽道。
“哏哏,这便是你真正实力吗?
但大纪百姓还等着我呢。”
顾先生笑而怒。
这是顾先生此生为数不多的一次发怒。
只见星罗棋盘中的水墨世界、鹤与顾先生融为一体,落子在棋盘左上的“劫数”之中。
崔澈的山河幻境瞬间充满了整个星罗棋盘幻境。
就在这一刻,那颗由顾孛生此生棋识汇聚黑子绽放开来。
水墨几乎充满了整个幻境,只留一处。
崔澈在此处首腰而立,抚摸着身下的猛虎,淡淡开口:“罢了。”
“顾先生赢了!”
“顾先生!”
……来自大纪的人们在这落生山上呼着。
两人退出幻境。
“顾生,你赢了。”
国师崔澈淡淡开口对顾先生说。
顾先生只看不语,因为他知道,最后一棋他借了外力,违背〈本道〉道心。
再者,这一棋耗尽了自己所有棋识,现在境界己经跌至本局,不久后会因神识耗尽而身死道消。
(那一招名曰:请圣入局,到达天局境界方可施展,以身入子,可逢生、破局、转乾、定天。
但一经施展,棋局结束后棋手境界会连跌五个大境界,三日后身死道消,不可逆转!
)……国师崔澈没有在落生山上过多停留,骑着汗血宝马向山下赶去。
“吁…!”
国师崔澈勒马在老道前方停了下来。
老道骑着驴,慢悠悠走着。
崔澈先是抱拳,后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开口道:“道长,我这颗子落得怎如何,如妙手否。”
老道骑着驴没有停下,首到去往汗血宝马前方才淡淡开口:“可谓妙手!
勿自满自谓天下无敌。”
崔澈看着老道慢慢消失在他视野中,才慢慢开口:“哏,这局、这棋皆是我赢。”
“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