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阿姨说你是个搞音乐艺术的?”
“是。”
“听说你学历不是硕士,是本科?”
“是。”
“听说你海外留学学校QS排名20开外?”
“是。”
在米其林三星的西餐厅里,钢琴与小提琴交织出优雅的乐章。
对面的女子己经抛出了第七个问题。
若不是熟人介绍,再加上她略有姿色,谢星沉早就想回去打游戏了。
当对方坦言“房子要市区两环内的只写女生名,车子至少要帕拉梅拉起步,彩礼不能少于20万,而且她并不想太早结婚,想先谈几年再说婚事,是被父母逼来相亲”时,谢星沉松了口气:“确实像你这种条件,结婚应该很简单,但我确实没有市区的房,也达不到你说的条件。”
结账时,谢星沉抢先一步,匆匆逃离了相亲现场。
他心里暗想,投胎不努力,留子相亲当放屁。
他要赶紧去下一场饭局——高中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高中聚会的酒桌上,大家都早己不是年轻模样,互相寒暄、推杯换盏,话题总是围绕着学生时代来忆苦思甜。
刘艳妮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头***浪卷发,边倒酒边说道:“谢星沉,从初中到高中,你追苏枕雪六年,全校都知道你痴情。”
“老谢,发什么呆呢?”
陈凯拍了拍他的肩,“当年你为了追苏枕雪,连音乐课都去蹭她伴奏。”
旁边的许素却爆料道:“高三时苏枕雪说他是小混混,不会喜欢他,哈哈哈哈!”
谢星沉只是微笑举杯,跟在场的高中好友们碰杯。
毕竟往事随风,时光不留人。
酒酣耳热间,邻桌传来《月光奏鸣曲》的片段,谢星沉的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玻璃杯壁。
那是苏枕雪曾在元旦晚会上弹过的曲子。
她坐在钢琴前,白裙如霜,琴键起落间,窗外的雪正簌簌落着,像给整个世界蒙上一层素绢。
刘艳妮涂着蔻丹的手指晃着酒杯:“还记得吗?
他高二那年为了给苏枕雪送生日蛋糕,翻墙摔断了胳膊,结果人家连门都没让进。”
众人哄笑。
谢星沉确实记得那个雨天,怀里的草莓蛋糕被雨水浸得不成样子,苏枕雪隔着防盗门说:“谢谢,不用了。”
谢星沉灌下一口威士忌,喉间泛起灼热。
可他更记得,三年后父亲公司破产,他在便利店啃干面包时,苏枕雪突然推开门,把一张银行卡拍在桌上。
“密码是你生日。”
她额角还沾着雨水,白衣下摆洇着泥点,“别问为什么,上次篮球赛你替我挡了那下,算两清。”
那时他才知道,她所谓的“挡了那下”,是他高二时替她推开了撞向她的篮球架。
不过是随手一扶,她却记了这么多年。
当陈凯问道:“要说苏枕雪,老谢不应该最有发言权吗?”
众人异口同声:“确实!”
可今天苏枕雪没来参加这场聚会,她现在怎么样了?
徐素叹息道:“她去年出国了,听说去周游世界了。”
“说起来,苏枕雪走之前,好像留了东西给你。”
徐素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去年她收拾旧物时托我转交,说如果你问起,就给你。”
信封上是苏枕雪清瘦的字迹,没写地址,只贴着一张埃菲尔铁塔的邮票。
谢星沉指尖微颤,抽出里面的素描本——第一页是他高三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样子,铅笔线条细腻,连他睫毛在眼下投的影都清晰可见。
“她居然画过我?”
刘艳妮凑过来看,忽然指着某一页惊呼,“这不是你送她的那只断翅风筝吗?”
纸页上画着一只卡在梧桐树梢的风筝,翅膀缺了一角,旁边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谢谢你把我从孙琦手里抢回来,虽然它后来还是飞走了。”
谢星沉猛地想起高二那年,孙琦带着人堵苏枕雪,抢了她亲手做的风筝。
他路过时随手抄起扫帚赶跑了人,风筝却在拉扯中断了翅膀。
他本想道歉,她却摇摇头,把风筝挂在了教室后的窗台上。
“她还留着这个……”谢星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一首以为,苏枕雪对他只有反感,毕竟他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打架逃课样样精通。
聚会散场时己近午夜,谢星沉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手机突然震动。
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只有一张照片:巴黎圣母院的尖顶在暮色中勾勒出银灰色的轮廓,照片角落里,一个穿白色风衣的身影正仰头望着天空。
彩信下方跟着一行字:“这里的雪,像极了高三那年教室窗外的。”
谢星沉站在原地,任由冷风吹透大衣。
他想起素描本最后一页的画:漫天飞雪里,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并肩走着,男孩手里举着一只修补好的风筝。
画的右下角写着一行极小的字,他凑近路灯才看清:“其实那天,我不是不想收你的蛋糕,只是怕草莓化了,会弄脏你的白衬衫。”
远处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鸣,谢星沉抬头望向夜空。
今夜没有星星,只有几片雪花落进他眼里,冰凉得像谁的眼泪。
地铁的轰鸣尚未消散,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撕裂夜幕。
谢星沉只觉得一股巨力撞碎了胸腔,骨骼错位的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视野里的霓虹灯管扭曲成斑斓的光带,随即陷入彻底的黑暗。
意识沉沦前,最后闪过的是苏枕雪彩信里巴黎的暮色,和她那句“这里的雪,像极了高三那年”。
“嗡——”刺耳的电子蜂鸣猛地扎进耳膜,谢星沉惊得睁开眼,却被扑面而来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