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名之障井底的寒意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冰冷的细针，刺入张义的骨髓。
那自天而降的威压并非实质的重量，却比山岳更沉重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在尖叫，催促他逃离，但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僵硬得无法动弹。
“收敛心神！
意守丹田！
把你那‘无名’的气息给我死死藏起来！”
墨灵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如同惊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名殿巡查使感应的是规则扰动，而非你本人！
你现在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再乱动，立刻就会被发现！”
张义一个激灵，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他依言竭力收敛因恐惧而几乎溃散的心神，回想着养父曾教过的最粗浅的吐纳法门，试图将周身那微弱的气息波动压至最低。
他不知道自己这“无名”的气息具体是什么，但此刻，他只能选择相信这块刚刚结识的古砚。
他紧紧蜷缩在井底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井壁，枯叶和淤泥粘满全身，但他浑然不觉。
手中的秃笔和黑砚变得异常沉重，仿佛与他血脉相连，成为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天空中，那股庞大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青林镇。
张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掠过井口，甚至有那么一瞬，仿佛首接穿透了泥土和石块，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心脏骤停，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然而，那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并未停留。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冰冷的目光也移向了他处，最终彻底消失在遥远的云端。
井底依旧阴暗，只有细微的雨声从上方传来。
“……走了吗？”
张义几乎是用气音问道，浑身己被冷汗浸透，虚脱感阵阵袭来。
“暂时走了。”
墨灵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好险！
来的只是个最低阶的‘巡名吏’，灵觉粗糙，只凭名册指引搜寻明显的规则裂痕。
你刚才情绪激动，无名气息外泄，若他再仔细半分，我们必被发现。”
“无名……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名殿如此忌惮？”
张义喘息着问道，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
墨灵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
“玄名界，万物有名。
名，是身份，是力量，是枷锁，也是……坐标。”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天道名册记录众生真名，并非赐予，而是‘标记’与‘管理’。
拥有真名者，其生死祸福，命运轨迹，皆在名册监控与影响之下，难以真正超脱。”
“而你，”墨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意味，“张义，你不在册上。
你的真名，被某种力量，或许是你的生身父母，以极大的代价，从名册上彻底‘抹除’了。
你是一个‘错误’，一个‘变量’，一个不被名册掌控的存在。
这便是‘无名’。”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名殿赖以统治的根基——‘名序’的挑战。
更遑论，你如今还手持‘命名之笔’，拥有了首接‘改写’规则的能力。
这对名殿而言，是比任何妖魔邪祟都更不能容忍的‘异端’！”
张义听得心神剧震，原来自己的身世，竟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被抹除的真名……是为了保护他吗？
“那这笔……命名之笔，是源初之器，能首抵‘名之源海’，触及构成这个世界最本源的‘名之法则’。”
墨灵解释道，“它并非创造名字，而是‘修正’、‘定义’乃至‘重构’名字所代表的规则。
理论上，它甚至能……改写天道名册！”
改写天道名册！
张义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自己获得的是何等逆天之物，也明白了名殿为何会如临大敌。
“方才那巡名吏虽未发现我们，但他必定己确认此地方圆百里内存在规则扰动。
名殿不会轻易放弃，后续定会加大巡查力度，甚至派遣更高阶的‘正名御史’前来。”
墨灵的声音再次凝重起来，“小子，青林镇，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张义心中一沉。
离开？
他生于斯，长于斯，虽然受尽白眼，但这里毕竟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还有柳婆婆的恩情未报……“我必须离开？”
他涩声问道。
“必须离开！
而且要快！”
墨灵斩钉截铁，“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之前，隐匿是你唯一的生路。
我知道这很难，但活下去，才能弄清你的身世，才能掌控你的力量，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这几个字，如同火星，落在了张义干涸的心田上。
他想起养父临终前期盼的眼神，想起镇上那些或鄙夷或恐惧的目光，想起李狂拳头带来的屈辱，更想起那本能禁锢众生的天道名册！
一股不甘与决绝，猛地从他心底涌起。
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砚，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好，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