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年，我跑长途回来就病倒了，合伙人开着拖拉机把我送进村诊所。
赤脚医生非说我体内的“火”得靠打针才能“泄”出去。我烧得迷迷糊糊，
任由合伙人把我按在病床上。谁知裤子刚褪到一半，赤脚医生就大声嚷嚷起来。
“哎呀我的妈！王老板你可当心点！你这兄弟***上长满了红疙瘩，铁定是在城里染了脏病！
你可别被传染喽！”我气得让他闭嘴，他转头就给广播站打去了电话。
“虽然因为说实话被万元户威胁，但我没错！我依然是守护全村健康的良心小红旗！
”第1章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按着我的大军，从床上蹦了起来。“李瘸子！
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脏病！老子这是跑车太累，身上起的湿疹！”我叫王秀英，
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个“万元户”。靠着两台拖拉机跑长途运输，硬是在这八十年代，
闯出了一片天。大军是我合伙人，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这次从南方拉货回来，
连着开了三天三夜，我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一到家就发起高烧。赤脚医生李瘸子，
是我们村唯一的“大夫”，一手针灸拔罐的本事，吹得神乎其神。此刻，
他正捏着我的裤腰带，一脸嫌恶地对着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嚷嚷。“你们看！你们都来看看！
这红疙瘩一片一片的，还冒着水！我行医三十年，一眼就看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病！
”“秀英啊，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跑外面的，见识是广了，可也得洁身自好啊！
这病要是传开了，咱们全村老少都得遭殃！”他话说得大义凛然，
眼睛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他闺女红梅，就站在他身后，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秀英姐，李大夫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全村人好。你……你要不还是去县里大医院看看吧？
别耽误了。”她声音柔柔弱弱，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往我心口扎。我冷笑一声。
谁不知道她红梅的心思。她爹一心想让她嫁给县城供销社主任的儿子陈建军，
可陈建军偏偏看上了我。我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扯过床单裹住自己，
指着李瘸子的鼻子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给我看病？你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李瘸子被我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好！
你王秀英有钱！你了不起！我看你就是心虚！我今天非要把这件事捅出去不可！
我这是为人民服务！”说完，他一瘸一拐地冲出诊所，直奔村口的广播站。没过几分钟，
村里的大喇叭就刺啦刺啦地响了起来。“喂喂！全体社员请注意！全体社员请注意！
”“我是赤脚医生李爱国！今天，我要冒着被万元户王秀英打击报复的风险，
向大家揭露一个丑闻！”“王秀英在外面染上了脏病！这种病会传染！
请大家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健康，远离王秀英！不要跟她说话！不要接触她家的东西！
”“虽然因为说实话被万元户威胁，但我没错！我依然是守护全村健康的良心小红旗！
”刺耳的声音在村子上空回荡，一遍又一遍。我气得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
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大军焦急的声音。“英子！英子你醒醒！
你可别吓我！”“我这就开拖拉机去县里！我把建军哥给你叫回来！他肯定有办法！
”陈建军。我的未婚夫。他是县里的人，有文化，有见识。他是我的希望。
我死死抓住最后一丝清醒，等着我的男人，来为我洗刷这天大的冤屈。
第2章拖拉机“突突突”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陈建军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在这土坷垃遍地的村子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一进门，就拧着眉头，满脸不耐烦。“秀英，
你又搞什么名堂？全县城都快知道我未婚妻染了脏病了！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的心，
瞬间凉了半截。我以为他会先问我身体怎么样，会关心我有没有受委屈。可他开口第一句，
关心的却是他的脸面。大军看不过去，瓮声瓮气地替我解释。“建军哥，你可别听外面瞎说！
英子就是太累了，发烧起的疹子，那李瘸子就是嫉妒英子有钱，故意败坏她名声！
”陈建军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一个村里的赤脚医生，
他能有多大胆子空口白牙地造谣？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秀英，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告诉我，在外面跑车，
是不是真的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的话没说完，但我懂了。
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的污蔑，也不愿相信我。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窟窿里，
从里到外都泛着寒气。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建军哥，你可算来了！
你快劝劝秀英姐吧！”红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走了进来，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我爹也是好心，怕这病传染，才在广播里喊的。秀英姐不理解，还骂我爹，
我爹气得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她把碗放到我床头，一副委屈又善良的样子。
“秀英姐，你别生我爹的气了，他也是为了大家好。建军哥，你人这么好，
可不能被连累了呀！这名声上的事，可是一辈子的！”她话说得情真意切，
眼神却像钩子一样，一下下地往陈建军身上瞟。被称为“好人”的陈建军，
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他看着红梅，语气都温柔了不少。“红梅妹子，
我知道你和你爹都是好心。这事儿不怪你们。”他转过头，又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嘴脸。
“王秀英！你听见没？人家红梅都知道顾全大局！你呢？你就在乎你自己那点破事！
”“现在全村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我妈在县里都抬不起头来！”“你就不能忍一忍？
等风头过去了不就没事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我被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笑了。
“陈建军，被人在广播里骂染了脏病的人是我！你让我忍？你让我怎么忍？”“我告诉你，
这事没完！我非要李瘸子在广播里给我道歉，给我说清楚不可！”“你！
”陈建军被我顶得脸色铁青。恰好这时，诊所门口的电话铃响了。是村里唯一一部手摇电话，
平时只有村长家有急事才用。李瘸子一瘸一拐地跑去接，没说两句，就拿着话筒对我喊。
“王秀英！你未来婆婆的电话！让你接！”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3章我接过冰凉的话筒，贴在耳边。“喂，阿姨。”“我不是你阿姨！我好好的儿子，
现在全县城都知道他要娶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你这个乡下丫头丢尽了！
”电话那头，我未来婆婆马桂芬尖利的声音，像是要刺穿我的耳膜。我深吸一口气，
耐着性子解释。“阿姨，那是个误会，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为了报复我，故意造谣。”“造谣？
”马桂芬冷笑一声，“无风不起浪！你要是身子干净，别人怎么会抓着你不放？
你***上那些红疙瘩，建军都跟我说了，他听大军说的，亲口承认的！”陈建军！
他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妈！他不是让我别声张，等风头过去吗？“阿姨，那是湿疹，
不是什么脏病。”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可以去县医院开证明。”“开证明？
你当医院是你家开的？想开什么就开什么？”马桂芬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怀疑。
“谁知道你以前在外面跑车，跟多少不三不四的野男人鬼混过！我们建军老实，
被你这张狐狸精脸给骗了，我可不瞎！”“我告诉你王秀英，我们老陈家是正经人家，
绝对不允许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我握着话筒的手，指节泛白。“你想跟建军结婚，
可以。”她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你去县里的妇联，
找妇联主任给你开个‘清白证明’！再让你村里的大队书记盖上章，贴在你们村的公告栏上！
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否则，这门婚事，你想都别想！
”“啪”的一声，她挂了电话。让我……去妇联开“清白证明”？还要贴在公告栏上？
这跟扒光了我的衣服游街有什么区别！我和陈建军是自由恋爱，他当初追我的时候，
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现在，就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谣言，
他妈竟然能提出如此荒唐无稽的要求！而他呢？他知道吗？他默许了吗？我疯了一样扭过头，
死死地盯着陈建军。他被我看得有些心虚，眼神躲闪。“秀英，
你别这么看我……我妈她也是被气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只是……只是太在乎我们家的名声了。”“要不这样，”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出了那句让我彻底心死的话。“要不……你就委屈一下？找妇联的张主任说说好话，
她是我妈的牌友，会给你这个面子的。就当是为了让我妈安心。”“等我们结了婚，
我一定好好补偿你。”我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在他心里，我的清白，
我的尊严，都比不上他陈家的面子。“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说什么？
”陈建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让你滚！带着你的好心妹子，都给我滚出去！
”我抄起床头的搪瓷碗，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了过去！鸡蛋羹洒了他一身，狼狈不堪。
红梅尖叫一声，连忙拿出自己的手绢去帮他擦。“建军哥你没事吧？哎呀，
秀英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建军哥也是为了你好啊！”“为了我好？”我看着这对狗男女，
忽然笑了起来，“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了！”我眼神一冷，直接从床上下来，走到红梅面前。
“红梅，你这么关心建军哥，不如你替我去开那个‘清白证明’啊？
”“我……我开什么证明？我又没病！”红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哦？你怎么知道你没病？
”我故意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前两天我从县城回来，
可是看见你从妇产科的刘医生家里出来啊，你该不会是……”红梅的脸色，“唰”的一下，
变得惨白。第4章“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红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声音尖利得刺耳。“王秀英！你自己不干净，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安的什么心！
”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陈建军皱着眉，一把将红梅护在身后。
“王秀英！你够了！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想诬陷红梅！你简直不可理喻！”他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失望和厌恶，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恶毒至极的女人。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哀莫大于心死。我懒得再跟他们废话一个字。“大军，送客。”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声音冷得像冰。陈建军大概是被我这决绝的态度伤了自尊，他冷哼一声。“王秀英，
你别后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想嫁给我陈建军的女人，从县城东头能排到西头！
”说完，他拉着还在发抖的红梅，摔门而去。拖拉机的声音再次响起，然后渐渐远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沿，眼泪再也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辛辛苦苦跑车赚钱，
想让我们未来的日子过得好一点。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对他家人好，他妈过生日，
我托人从广州带回来最新款的羊毛衫，他弟弟要结婚，我二话不说拿出了五百块钱。
可到头来，就因为几句捕风捉影的谣言，他们就这样对我。我的事业，我的爱情，
我所有的期盼和努力，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英子，你别哭。
”大军这个铁塔似的汉子，此刻笨拙地站在我面前，手足无措。“为了那种男人，不值得。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递给我。“这是我托人从城里买的烤鸡，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垫垫肚子。”油纸包打开，香气扑鼻。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大军，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喃喃自语，“如果我当初不这么要强，安安分分地待在村里，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胡说！”大军的浓眉拧了起来，“英子，你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那些见不得你好的人！”“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村长！让他给你评理！
”“没用的。”我摇摇头，心如死灰。村长王富贵，跟李瘸子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们早就看我这个“万元户”不顺眼了，觉得我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赚那么多钱，
丢了村里的脸。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帮我？我的名声，
我的生意……全完了。我甚至能想到，明天，那些跟我合伙跑运输的乡亲，
就会上门来要求退股。我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一切，就要这样毁于一旦。绝望像潮水一样，
将我淹没。就在这时，大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英子！你看我这记性！
差点忘了正事！”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有些褶皱。
“这是你从南方回来那天，邮递员送来的，说是你弟弟王强从深圳寄过来的。我给忘了！
”我弟弟，王强。他比我小五岁，从小就不安分，读完初中就非要去南方闯荡，
说要干一番大事业。我们已经快两年没有联系了。我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姐，听说你发财了，成了万元户，恭喜。
我在深圳这边也挺好，勿念。”就这么短短一句话。我自嘲地笑了笑，他就知道我发财了。
我把信纸揉成一团，正要扔掉，却发现信封里好像还有东西。我倒转信封，一张小小的照片，
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掉了出来。我捡起照片，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
是两个人。一个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梅。而另一个，赫然是满脸堆笑的村长王富贵！
他们亲密地挨在一起，背景是一家我从没见过的、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而那张纸条上，
只有一行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姐，有事打这个电话，他能帮你查一切。”我的心，
在一瞬间，狂跳起来！第5章我死死地攥着那张照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深圳！
红梅竟然去过深圳！还和村长王富贵在一起！我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李瘸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污蔑我？为什么村长对这件事不闻不问，
甚至隐隐有纵容的意思？原来他们才是一伙的！红梅和王富贵之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我，不过是他们为了掩盖自己丑事，随手推出来的挡箭牌！他们想毁了我，
想让我身败名裂，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那些肮脏的勾当！一股滔天的怒火，
从我胸中燃起，烧掉了我所有的眼泪和脆弱。王秀英，你不能倒下！你想就这么认输吗？
你想让这些小人踩着你的尸骨，得意洋洋吗？不！我王秀英，从泥地里爬出来，
能挣下这份家业，靠的就不是眼泪！我擦干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大军，
去村长家，就说我要借电话用一下，打个长途。”“英子，你……”大军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担忧。“放心，我没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仅没事，
我还要让那些害我的人，付出代价！”大军看着我眼里的寒光，没再多问，重重地点了点头，
转身出去了。我拿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心脏怦怦直跳。我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