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那日,他娶了白月光进门。我留下遗书:此生无缘,来世再见。
他烧了我所有的衣裳,说晦气。白月光住进我的院子,用我的胭脂。
就连我养了三年的画眉,也被她拿去邀宠。可他不知道,我在城外看了三年的戏。
看他如何被白月光算计家产。看他如何一步步倾家荡产。他落魄时,
我让丫鬟递了张帖子:听闻程公子缺银子,可愿入赘沈家?他连夜赶来,
却只见我坐在主位喝茶:当年你说,死的应该是我。现在,我给你个机会。
替我去死。01我“病死”于一个暮春。窗外的海棠开得正好,秾丽的花瓣落了一地,
像揉碎的胭脂。程聿端着药碗进来时,身上就沾了那么一两片。他走到我床前,
用他那双曾写出无数动人诗篇的手,舀起一勺黑漆漆的药汁,递到我唇边。“姝儿,喝药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若在三天前,
我定会为他亲自喂药的举动而动容。但现在,我只觉得那汤药的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
令人作呕。三天前,我半夜惊醒,咳得撕心裂肺,想唤人倒水,
却听见外间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是程聿和柳扶月。“聿郎,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死?
”柳扶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见犹怜的娇弱,“我等不了了,
我一天也不想再看她霸占着你的正妻之位。”程聿的声音里满是安抚与怜惜:“扶月,
你再忍忍。那大夫说了,她本就底子差,我这药日日喂下去,不出半月,定会油尽灯枯,
谁也瞧不出破绽。”“可是……”“没有可是。”程聿的语气冷了下来,
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狠戾,“为了娶你,我已经忍了她三年。
如今她沈家的家产大半都已入我手,她也该到退场的时候了。一个将死之人,
难道还要霸占着你的位置,让你受委屈吗?
”“聿郎……”柳扶月的声音里带上了满足的笑意。之后便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和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原来,我日日不落喝下的续命汤,竟是催命的毒。原来,
我以为的情深意重,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我闭上眼,
将喉头涌上的腥甜强行咽了回去。此刻,程聿见我迟迟不张嘴,眉头微蹙,但很快又舒展开,
语气越发温柔:“姝儿,乖,喝了药病才能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城外的白马寺上香,
为你祈福。”我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这张曾让我痴迷了三年的脸,如今只剩下虚伪。
我顺从地张开嘴,将那勺药汁含进嘴里,却并未咽下。药汁苦涩,直冲天灵盖,
但我心中更苦。他一勺一勺地喂,我一勺一勺地含。直到一碗药见底,他才满意地放下碗,
用帕子擦了擦我的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你好好歇着,
我晚些再来看你。”他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去。他前脚刚走,
我便将满口的药汁尽数吐在了床角的痰盂里。忠仆顾晏之从屏风后走出,他眼圈泛红,
递给我一杯清水漱口。“小姐,都安排好了。”他的声音压抑着愤怒,“您真的要这么做?
”我漱了口,口腔里的苦涩被冲淡了些,可心里的苦却愈发浓重。“晏之,沈却姝已经死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从他决定给我下毒的那一刻起,就死了。
”我接过他早已备好的另一碗药,那里面是能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秘药。窗外,有风吹过,
海棠花落得更急了。我拿起早就写好的遗书,放在枕边。上面只有八个字:此生无缘,
来世再见。这是写给过去的沈却姝的。我仰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程聿穿着大红的喜服,牵着柳扶月的手,
走过我用沈家金银铺就的长街。而我,则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被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02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陌生的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我动了动手指,
才发觉四肢有些僵硬。“小姐,您醒了。”顾晏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别院,是母亲留给我的私产,连程聿都不知道。
“我‘死’了多久?”我的嗓子有些干涩。“三天。”顾晏之递上一杯温水,
“出殡的仪式刚过,您被葬在了城西的乱葬岗。”我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我沈家虽是商贾,却也是江南首富。我作为唯一的嫡女,便是病死,也该葬入祖坟,
风光大葬。程聿却把我扔进了乱葬岗。他是有多迫不及待地想抹去我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他……做了什么?”我问。顾晏之的眼神暗了暗,
低声回道:“程公子在您的灵堂前‘悲痛欲绝’,哭昏过去好几次,
引得满城皆赞他情深义重。可一回到房中,便立刻吩咐下人,将您所有的衣物、首饰、字画,
全都付之一炬。”“他说,”顾晏之的声音里透出寒意,“晦气。”晦气。我放在膝上的手,
缓缓收紧。我为他操持家业,为他疏通关系,为他耗尽心血,最后,只换来一句“晦气”。
“还有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柳扶月……已经住进了您的院子。
”顾晏之艰难地开口,“程公子说,那院子风水好,适合养病。柳扶月身子弱,正需要。
”我的院子,是我母亲亲手设计的,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最珍爱之物。如今,
却成了鸠占鹊巢的贼窝。“那只画眉呢?”我忽然想起我养了三年的那只鸟。它会学我说话,
会叫我的小名。顾晏之沉默了片刻,才说:“被柳扶月拿去了。她说那鸟儿叫声清脆,
正好拿来讨程公子欢心。”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的丈夫,我的院子,我的胭脂,
甚至我养的鸟,都被另一个女人堂而皇之地夺走。而我,这个正主,却只能像个鬼魂一样,
躲在这荒郊野外的院子里。“好,真好。”我擦干眼泪,眼底再无一丝温度,“晏之,
城里沈家的铺子和人手,都还好吗?”顾晏之立刻正色道:“小姐放心,
老爷在世时留下的老人都在,只听您的吩咐。程聿能动的,
不过是您嫁妆里的那几间铺子和庄子。”“够了。”我站起身,走到窗前,
看着外面寂静的庭院,“他拿了我的,我要他千倍百倍地还回来。”从今天起,
世上再无沈却姝。只有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向程聿和柳扶月索命的恶鬼。我的人生,
将变成一盘棋。一盘,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必死之局。03光阴荏苒,三年一晃而过。
这三年里,我从未踏出别院半步,但整个京城,乃至江南的商圈风云,却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顾晏之成了我唯一的眼和耳,将程聿和柳扶月的一切,事无巨细地报给我。
我“死”后不到三月,程聿便以“忘妻情深,需新人抚慰”为由,
八抬大轿将柳扶月娶进了门。婚礼的盛大,甚至超过了当年他娶我之时。他用着我沈家的钱,
为他的心上人铺就了一场满城艳羡的繁华。婚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
柳扶月住进了我的“静姝院”,穿上了我最喜欢的云锦,
用着我从波斯商人手中高价买来的香料。顾晏之说,有一次他远远看见,
柳扶月指使下人将我亲手种下的那几株西府海棠全都拔了,换上了她喜欢的牡丹。
程聿就在一旁含笑看着,满眼宠溺。而那只画眉鸟,因为总学着我的声音叫“阿聿”,
被柳扶月嫌恶,亲手摔死在了庭院的石阶上。程聿没有责备她,
反而安慰她莫为一只畜生动气。每当听到这些,我的心便会结上一层更厚的冰。
我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棋盘上的一枚枚冷硬的棋子。我让他们得意,
让他们尽情享受这偷来的人生。因为站得越高,才会摔得越惨。今日,
是我“忌日”三周年的日子。顾晏之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停在京城最繁华的酒楼“望江月”对面的巷子里。我坐在车内,透过车帘的缝隙,
静静地看着。望江月今日被包了下来,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程聿正站在门口迎客,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三年来,
他靠着我丰厚的嫁妆和沈家商铺的收益,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如今已是户部的一名侍郎。
虽官职不高,但手握实权,是个不折不扣的肥差。柳扶月挽着他的手臂,笑靥如花。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织金罗裙,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衬得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越发娇艳。他们正在为柳扶月的生辰大宴宾客。多讽刺,我的忌日,
竟是她的生辰。“小姐,都安排好了。”顾晏之在我身旁低声说。我点点头,
目光依旧锁定在那对璧人身上。看着他们被众人簇拥,听着那些虚伪的奉承,
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我只知道,从今夜开始,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棋盘已经布好,
该落第一颗子了。程聿,柳扶月,你们准备好了吗?这场由我为你们导演的大戏,
即将拉开帷幕。04宴会过后的第七天,朝堂上,一本奏折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弹劾户部侍郎程聿,利用职权之便,在江南漕运上***,中饱私囊。奏折的证据详实,
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直指程聿。这自然是我的手笔。程聿能坐上这个位置,
本就是我当年用银子为他铺的路。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那些经手人,
全都是我沈家的老人。他贪墨的每一两银子,都被我记得一清二楚。消息传到程府时,
程聿当场就摔了柳扶月最爱的一套琉璃盏。我的人回报,那天程府的书房里,
争吵声几乎掀翻了屋顶。“都是你!若不是你非要办什么生辰宴,搞得那么大排场,
我怎么会急着去动那笔银子!”程聿的咆哮声隔着院墙都能听见。
柳扶月哭哭啼啼地辩解:“我怎么知道会出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出了事,
你倒怪到我头上来了!程聿,你有没有良心!”“良心?我的官位都要保不住了,
你跟我谈良心?”“……”这场闹剧,以程聿被停职查办告终。为了保住官位,
他不得不拿出大笔银子去上下打点。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
此刻都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收钱却不办事。短短一个月,
程聿就花掉了近十万两白银。这笔钱,几乎是他这三年贪墨所得的总和。最终,
官位是勉强保住了,但从一个手握实权的侍郎,被贬为了国子监的一个无名博士。
从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闲散官员。程聿的仕途,被我亲手斩断。
他从云端跌落,摔得鼻青脸肿。而这,仅仅是开始。仕途无望,程聿便动了经商的心思。
柳扶月更是举双手赞成。她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程聿被贬后,家里的用度大减,
她早已心生不满。她对程聿吹枕边风:“聿郎,你忘了?沈却姝那个女人,
不就是靠着经商才富甲一方吗?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成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行?
我们手里还有她留下的那些铺子,那可都是下金蛋的母鸡啊!”程聿被她说动了心。他忘了,
他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什么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也忘了,那些所谓的“下金蛋的母鸡”,
真正的主人是谁。他们就像两只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的飞蛾,
一头扎进了我为他们点燃的熊熊烈火之中。顾晏之化名“古先生”,
扮成一个来自蜀地的丝绸富商,主动找上了程聿。
他向程聿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将江南的丝绸运往西域,利润可以翻上十倍。
程聿被这巨大的利润冲昏了头脑,当即决定与“古先生”合作。他哪里知道,
这位“古先生”,就是我送给他的催命符。第二子,已然落下。
05程聿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投身到了这场他自以为能东山再起的生意中。
他将我嫁妆里那些最赚钱的铺子和庄子全都变卖了,凑了一笔巨款,
全部投进了与顾晏之合作的丝绸生意里。柳扶月也全力支持,甚至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
她幻想着,等这批货一出手,她就能过上比以前更奢靡的生活。他们不知道,从一开始,
这就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骗局。那批所谓的“上等蜀锦”,
不过是江南本地染坊里最普通不过的次品。而那位信誓旦旦能打通西域商路的“大商队”,
也是我用银子雇来的一群江湖骗子。货物刚出关,就“意外”地被一场“沙暴”吞没,
人货两空。消息传回京城时,程聿正在家中宴请几位昔日的同僚,试图修复关系。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那天晚上,程府再次传出了激烈的争吵。这一次,比上次他被贬官时更为激烈,
甚至还伴随着器物破碎和女人的尖叫声。据下人说,程聿第一次动手打了柳扶月,
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骂她是扫把星,是败家娘们。柳扶月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披头散发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花了程聿的脸,尖声叫骂,说他无能,没本事,
只会拿女人出气。两人从恩爱夫妻,变成了相互怨怼的仇人。家产赔光了,
程聿的生活一落千丈。他开始酗酒,每日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就对柳扶月拳脚相加。
柳扶月的美貌在日复一日的争吵和打骂中迅速枯萎,她眼中的柔情和爱慕,
也渐渐被怨毒和算计所取代。她开始偷偷变卖府中值钱的东西,为自己寻找后路。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怜悯。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但,这还不够。我要的,
是让他们彻底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让顾晏之将一些东西“不经意”地流传出去。
那些东西,是当年程聿为了求娶我,写给我的一封封情真意切的书信。信里,
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可的痴情男子。他赞美我的才情,欣赏我的善良,
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爱慕。他还“隐晦”地提到了柳扶月,
说她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一个错误,他心中真正的位置,永远只属于我沈却姝一人。这些信,
与他如今的薄情寡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