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天压下来,空中没有太阳、没有云,只是一片毫无情感的、冷漠的灰色。
天际裂开一道口子,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击打在路面上,激起片片水花,行道树在风雨中摇曳,宛如海洋中的孤舟。
一个瘦弱的身影跪倒在雨幕中,雨滴冲刷着她被鲜血染红的裙子,流下一片血色的阴影。
余里努力用手撑着膝盖,不让自己倒下。
鲜血浸着她的整个手心,看不清手上有多少伤口,伴随着刺痛感,血也在一滴一滴地流失。
她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拧眉,眉宇间的痛苦尽显,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
余里努力睁大了眼睛,透过雨珠看清了她所处的环境。
熟悉的余家别墅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了。
“我……我居然还活着吗?”
她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背脊弯下去,从远处看,像不堪重负,终于倒下了。
男人站在窗边,云雾缭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贵妇人着急道:“她还是个孩子,犯错一次还是能改正的啊!”
这是位非常漂亮、绰有风姿的夫人。
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浓密的头发经过精心梳理,既蓬松又端庄。
只是紧皱的眉头和用力到关节发白的五指,看得出她此刻非常焦急。
终于,在余里几乎己经脱力跌倒在地上时,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朝她跑来,用伞罩住她的身躯。
管家低头一看被吓了一大跳,眼前的女孩浑身湿透,唇色发白到他几乎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余里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只觉得身体非常疲惫,渐渐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在梦境中,余里又回到了她和齐子皓的小屋,墙壁上的粉刷己经斑驳,墙面上布满了裂缝和霉斑。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 ,她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
在尘土飞扬的黑暗角落里蜷缩成团,她小心翼翼地擦着嘴角的血丝。
“余里,我警告你别再打回家的主意,当初是你非要跟老子在一起的,现在反悔算什么!
啊?”
男人嘶吼的声音瞬间将余里拉回思绪,不等她喘息分毫,又是一脚飞踢而来,余里只能在墙角缩成一团,习惯性用双手护住头。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我不会再想着出去了……”余里听见她的声音颤抖着从身体里发出。
“给老子老实点!”
男人像是不满她的回应,又重重地踢了她两下,骂骂咧咧地转身拿走钱包和钥匙。
“哐啷——”随着关门声的落下,余里似乎才放松了三分,柔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她苍白的的唇染上鲜红,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细细的呜咽声似带着极痛苦的哀怨,余里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开口。
方才的贵妇人眼含着泪,上前坐在床边,如玉般温润的手轻轻握住余里刚被包扎好的双手。
“……是母亲没有护好你。”
说完她就忍不住拿起手帕哭了起来。
一个不合时宜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妈……是余里她自作自受,她和路家的婚事将近,她非要跟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私奔,这不是打两家的脸吗……”“住嘴!”
妇人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余万,你身为哥哥也不知道照顾着点妹妹,眼看她误入歧途,你还有脸在这说?
……”余里蓦然睁开眼睛,她看到了漆黑的天花板,只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全身冰凉。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保养颇好的美妇人,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珠。
余里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那个阴暗的小屋了,她拼命地回想,好像有一道白光首击了她的脑袋,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这是……哪里?
……”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像砂纸磨过桌面。
“这是你的家呀,小宝,你真是受苦了……呜呜”余母见余里醒了也不顾不得骂人了,惊喜地望着她空洞的双眼,听到她的声音,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又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余里皱了皱眉,看着一屋子的人,一幕幕景象在她脑海中迅速闪现,逐渐拼凑成完整的记忆。
低头看到她被包扎完好的双手,还有丝缕血液从绷带缝隙露出,巨大的惊喜感席卷了她全身,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和齐子皓私奔被打后的场景!
暗念道:“我居然真的还活着!?”
“还是在和齐子皓离开余家之前?!”
她顾不得余万和管家的惊讶眼光,撑着身子打量着西周。
余母的拥抱禁锢着她大幅度的动作,炽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熨烫着皮肤,似乎想要温暖眼前这个冰做的似的女孩。
余里只好用眼色向管家示意,管家了然道:“夫人,小姐刚醒来,不如让她再多休息一会?”
余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泪,热切的给余里说:“小宝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给张管家说……别再想着那个男的了,你父亲调查过他,他们家只剩下个空壳公司,根本不是什么齐公子,你……”见余里眸色暗沉,余母担忧地顿了顿,才说道:“你如果不满这门婚事,我去找你父亲,不跟他路家联姻也没什么的。”
“妈!?”
余万的呐喊好像震的余里的耳膜都颤抖了一下,“不行啊,真不能退婚,这是路家老爷子临终前最后的要求了,父亲立过誓的……”“够了!
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是要强迫我女儿去做的!”
余母神色坚定,接着道:“既然与路老爷子有过约定,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天堂给他老人家赔不是……”“妈?
你说什么呢!”
余万的声音更大了,旁边的管家连忙上前安抚他,“夫人也是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大少爷消消气,小姐还在病中呢。”
余万这才收敛神态,闷闷地留下一句“这是余里她自己做的孽……”说完暗暗瞪了一眼余里,转身离去的身影还透露出气愤。
余母略整理了一下衣袖,才叹息道:“这门亲事还没到你要私奔的地步,是母亲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你不管做什么母亲都会支持你的……”“母亲不用说了,婚期不用改,我会和路淮之联姻。”
女孩的声音虽沙哑,但分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