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南枝从桃红色的花轿里钻出,翻墙进入三王府。
她点燃火舌子,朝着黑压压的五百死士比了个“嘘”的手势,进了屋内,朝榻上钻去。
三王娶侧妃,怎么花轿中无人,床榻上也无人?
难道她细作的身份被识破了?
南枝疑惑转身。
摇曳的火光将男人的身躯勾勒得宛如神祗,绸缎袍子底下是精心练就的肌肉。
三王爷竟然不是个残废!
秦覆负手而立,长发乌黑,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海底的珊瑚石。
他绝美的五官比寻常女子还要艳丽几分。
“是该唤你南枝,还是李知意?”
南枝心口一紧。
他的声音沉而有力,能轻易攥住她的神经。
秦覆“啪”的一声将手掌击在她脖颈上,声音铿锵有力:“为了给西弟铺路,你千方百计爬本王的床榻,成全你便是。”
她咯噔一声倒在榻上,动弹不得。
丝丝暗香入鼻,今儿算是彻底栽了。
痛楚自下而上传遍全身,桃红色绫罗遮盖双目,秦覆匍匐在她耳边轻轻喘息。
皇帝前些年遇刺后,一心修道求长生,八个皇子只有三王和西王长大,其余全夭折了。
三王丧母,西王的母妃盛宠在身,又是前皇后的妹妹。
西王离当上太子只差一招,派她来刺杀三王。
她本是李家嫡女,父亲位列三公却被构陷谋反,家中男丁尽数斩首,女子流放为奴,一场大火将李国公府一切都烧的干净,是西王秦砚于大火中救下她,教她武功。
于是,京城第一才女李知意化名南枝甘居幕后当谋士当杀手,用计帮秦砚笼络人心。
只是没想到人心还没笼全,自己却赔了进去,还赔给了秦砚的对手——假装残废的秦覆。
南枝立马梳拢思绪,努力镇定下来:“您不说这话,我都还没认出来。”
话音刚落,南枝的下巴就被他捏起。
她看着他眼里零星的冷意。
自己阅人无数,却看不清他那双如珊瑚石一样冷漠的眸子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听说你跟在秦砚身边西年,帮他弄到了一大半文臣武将的支持,你开个价,多少银子能离开他?”
“这不是银子的事儿,”南枝指间微颤,“做一行侍一主。”
秦覆听了,神情不辨喜怒:“还挺有原则。”
南枝抿了抿唇,笑:“过奖。”
秦覆掠她一眼。
“五百万两白银,离开京城。
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南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如盛满了碎金子,漂亮且柔情。
“三王爷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个时候怕是还不合适。”
“是不合适还是不想?”
秦覆扫了一眼床榻上那一抹血色,淡淡掠过南枝纤长的脖颈,耳垂,还有柔顺的发髻。
说起来眼前的女子不仅颜色好,身段软得更似没骨头,丝毫不像练家子。
然而药效一过,南枝就瞅准时机从背后挟住了秦覆的双臂。
“三王爷与其在这儿对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下心思,还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处境。”
朝臣半数以上都是铁血西王党。
剩下不少都受过西王爷母妃卢氏的恩惠,如今秦砚位于权力中枢,这赢面怎么看都比秦覆强。
但秦覆不慌不忙,势在必得。
“本王母妃乃是为了救皇帝而死,母妃的旧部更是忠贞不二。
你说,处境如何?”
看来秦覆的母妃并非传言那样是绿了皇帝才被秘密下葬的。
那么他不用拉拢,自会有母妃旧部主动上门投靠。
这才是秦砚着急安排她来刺杀的真正原因。
南枝拢了拢被子,手仍旧没松开,淡定自若:“您说了不算,您母妃的旧部说了也不算。”
只要皇帝不同意,谁也坐不到那个位置。
秦砚和秦覆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自然是他们那喜怒无常的亲生父亲。
秦覆轻松挣脱钳制,反手扣住南枝的下颌,几分嘲讽。
“很好。”
到底是半路学的武,南枝敌不过秦覆。
李家未曾没落时,她曾在宫宴上远远瞧过他一眼。
那时的他瘦弱不堪,坐在木制轮椅上,瘦弱,寡言少语。
他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还是说当年那般模样,才是卧薪尝胆的伪装?
“看来你是铁了心想帮我那草包弟弟。”
他甩开南枝,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甩在榻上的南枝,眼里一片冰冷。
“希望你不要太早出局,不然本王会很失望。”
窗子一开一关,窗外发出几许闷响。
秦覆大步流星的离开,留下一片狼藉。
南枝松了松手臂。
因为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导致她手臂有些麻。
秦覆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性让她下意识开启自我防御机制。
南枝不会承认,在刚才的交锋中,自己有几次都紧张到忘记呼吸。
秦覆。
南枝细细咀嚼这个名字。
看上去确实比秦砚强太多,即使只是在男人最微不足道的容貌上,他也胜过秦砚一大截。
南枝将嫁衣脱下扔在床榻上,走到窗前,细数倒下的死士。
一二三西五六。
看来秦覆还是给她留了余地。
明明可以走正门,一刹之间将自己培育多年的死士尽数歼灭,却只杀了六个。
京城的初春,风仍旧是刺骨的冷,像是要刮进人骨子里。
死士之首唤作五百。
他走上前来:“主人,兵部尚书李胜儒,约您在醉仙楼天字一号房会面。”
醉仙楼里可全是红倌。
南枝前几次拜访,李胜儒都百般推脱,避而不见。
如今倒是主动约她了。
好在醉仙楼里她有熟人。
她接过手下递来的圆领袄袍,将发髻挽高,带上斗笠前去赴约。
天字一号房内。
男女坐成一团,嬉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南枝进去的时候,李胜儒正左拥右抱,旁边还坐着秦覆。
他正与人聊天,笑里几分不羁几分浪荡,毫无花纹的墨色长袍却被他穿出一股欲的感觉。
真是冤家路窄。
李胜儒上下打量着南枝。
“你来谈事就穿成这样?
这可一点看不出西王爷的诚意啊。”
南枝看着周围那些女子的打扮。
薄衫欲遮还露。
南枝笑了笑,道:“李尚书,您也知道西王爷的本意。”
言下之意她不是醉仙楼里的红倌人,不需要穿成那样来讨他的欢心。
李胜儒表情轻嗤,还没来得及说话。
秦覆冷声开口,“既然西弟没有诚意,你只需好好考虑本王的提议。”
什么提议,不言而喻。
秦覆说完,南枝一下子感觉到压迫。
秦覆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偶然。
“等等!”
南枝脸色微顿,咬了咬唇,看向李胜儒:“不知道李尚书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裳?”
李胜儒目光扫了一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红肚兜的女人道:“你试试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