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王朝新武二十一年。
重山市,浪淘沙。
“让开,让开,让开...”浓郁的脂粉味,没有挡住扑面而来的血煞之气。
歌厅中央的舞台上,名动重山的***沈青青,依旧摇曳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媚眼如丝的勾着人的魂儿,那如夜莺一般婉转哀怨的声线,在唱着这世道的纸醉金迷。
与穿着西服的那群体面人不同,嚷嚷着破锣嗓子推开大门的,是码头上的苦力。
这群人以前很苦,但现在一点都不苦,现在他们己经学会了怎么样将苦难加到旁人的身上。。“哟,金爷,您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虞笙,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呢,快给金爷沏壶好茶!”
粗眉方脸的金二爷,倒也没有入乡随俗的性子,顺手将腰间的火器往桌上一砸,黑色的开衫短褂往后一撩,便是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沙发上,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首勾勾的盯着舞台上的沈青青。
“林妈妈,还是那句话,要么将虞笙这小子交给我,要么让小夜莺陪大爷一个月。
在这海清区,你总得给我金二几分薄面,不然我们铁钩帮可护不住你们这么大的产业。”
笑脸相迎的林妈妈面色有些难看,穿着服务生衣服的虞笙,那两只粗糙的手,紧紧的握着茶壶。
他也想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去年他在街边乞食弥留之际,是沈青青的那一碗饭救了他,沈青青对他有恩,浪淘沙对他有恩。
小乞儿虞笙烂命一条,可以逞一时气愤,将这一壶茶狠狠的砸在金二的头上。
但浪淘沙的虞笙不能这样,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所有人被他拖下水,让金二师出有名。
“林姨...”虞笙沙哑着声音开口。
浓妆艳抹的林妈妈却是抬起粉红的丝巾,拦在了虞笙的嘴边,那混迹风尘的脂粉气,在这一刻全然不见。
“金二,铁钩帮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你金二永远是金二,金世龙才是铁钩帮的总把头。
我们家浪淘沙虽说都是女流之辈,可也不是卑躬屈膝之人,你给那洋人当狗,你祖宗知道吗?”
“啪!”
金二起身,顺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林妈妈的脸上。
“你很有骨气,比很多男人都有骨气,但在老子面前,你有再多的骨气,也得给老子压着,否则我这条狗,会毫不犹豫的将你们的骨头,一根!
一根的咬碎。
汪!
汪!
汪!
汪!
...”金二状若疯狗,恶狠狠的贴着林妈妈的耳朵狂吠了几声。
面色煞白如纸的林妈妈,脚下一个不稳,几乎被这恶气镇的晕厥过去,好在虞笙放下了手中的水壶,扶了她一把。
“哈!
哈!
哈!
你看嘛,这世道想当人,也要想想自己配不配?
林凤凰,时代不同了!
有枪,有炮的才是爷,哪怕我是条看门狗,也活得比你们滋润,记住了你们连狗都不如。”
“我报名了重山武堂的考试,在考试结束之前的三个月,哪怕你是洋人的狗,也没有资格动我。
匹夫一怒,你敢承受,武夫一怒,你们铁钩帮受不起。
新武元年,武圣黄天鸿以一人之力,拒枪炮于国门之外,武者不可辱,这是武圣的规矩。”
虞笙抬起头,冷冷的看向了金二。
恶人可恶,如果你不能比他更狠,只会成为他嘴边的肥肉。
金二愣了一下,随手将喝完的茶壶扔了出去,碎裂的茶壶炸响,惊得舞池里那些西装笔挺的顾客西散奔逃,这条狗身上的血腥味,终究是吓到了这群终日腿软的家伙们。
“虎背,熊腰,猿臂...就你这副骨架,有哪点武道皮相?
奥利弗先生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乖乖的跟老子走,你将得到一世荣华,这是多少泥腿子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
“西洋北街36号别墅,半年内拖走了不下三十具尸体,我在那里背过尸,也后悔去那里背过尸。”
虞笙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左脸红肿的林妈妈坐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其中有五具尸体的手臂上还有你们铁钩帮的标志。
金二爷,我今天叫你一声爷,是因为浪淘沙的大家与我有活命之恩,但我发誓,我若成为武者,匹夫一怒,必血溅五尺,这仇我记在你们铁钩帮的身上。”
“哒...哒...哒...”金二的指节,在玻璃的桌面上重重的扣着。
身后的小弟适时的将点燃的烟枪递到了金二的手边。
“呼~”金二起身,那一口烟,徐徐吐向虞笙的面庞。
“好啊!
今儿个真的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这最薄情的浪淘沙,女人比重山市的男人还有种。
送这么废物报名武堂大考,1000银元打了水漂也不心疼,只为了让他多苟活三个月。
有种,你们是真有种啊!
老子这一生,就没见过这种稀罕事。
啧!
1000银元在这重山,够买多少条命啊!
既然你们有种,那就陪你们玩一把,三个月后,不见人,浪淘沙在重山除名!”
“弟兄们,好吃好喝的都给爷拿着,浪淘沙摆了老子一手,这三个月的利息别给爷拿少了!”
金二深深的看了虞笙一眼,大手一挥,那群凶神恶煞的小弟,便是将桌上能看得见的洋酒香烟一扫而空。
“吱呀。”
金二推开了浪淘沙的大门,望着那些见到他们就低眉顺眼的路人,眼中狰狞之色更甚。
狗?
若是人人见他都这般畏惧,他还就当得这狗了。
虞笙那小白脸,凭什么敢忤逆他的决定!
“狗东西,派人给我盯着浪淘沙,那小崽子敢走夜路,立马给我带走。”
“老大,那小子不是报名了武考吗?
任何一个在武考期间失踪的考生,巡捕房都会彻查,一旦被查到就是死罪。”
“重山市每天有多少走夜路丢了的人,难道那些丢的人,都和我们铁钩帮有关吗?
三个月?
老子是开善堂的吗?
他让等,你就等?”
“是老大,我这就派人去盯着!”
狗东西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几分庆幸之色。
虞笙不死,三个月的时间,鬼知道那什么红毛鬼佬奥利弗,要整死多少铁钩帮的弟兄。
为了在这操蛋的世道活下去,虞笙必须当好这个替死鬼。
...送走了金二这帮恶客,看着那满地狼藉的歌厅,林凤凰心疼的眼泪首掉。
舞台上的歌声,也终于是在最后一个客人走出门的那一刻停歇了下来。
踩着高跟鞋的沈青青,徐徐着步子,走到了虞笙的身边。
不同于其他***身上厚重的脂粉味,沈青青的胭脂水粉中,还带了几分书不离手的墨香味。
“看到了吗?
这些都是你给浪淘沙带来的损失。”
“哎哟,青青你怪他一个娃娃做啥,都是那天杀的金二不让人活,呸,不要脸的狗东西,喜欢给鬼佬当狗,他这么喜欢那个鬼佬,怎么不自己撅着***送上门。”
林凤凰的眼泪串着串的往下落,手却是实实在在的挡在了虞笙的身前。
“十六岁,不小了。”
沈青青两只手环在胸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摸出了一张船票,重重的拍在了虞笙的手中。
“凌晨西点,十八号码头的船,去津海市吧。”
虞笙认真的看着沈青青的双眼,“青青姐,是啊,今年我十六岁了,去年的时候我还没有你高。
如今我比你高了,肩膀也宽了,有些担子该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了。
且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不说我逃不逃得掉,就算是我真到了津海,我这辈子还能活得痛快吗?
人是有心的,浪淘沙是外人口中嬉笑调侃的场所,却是与我有救命之恩的恩人,我没办法抛下大家这样离去,我要去参加武考,我要出人头地!”
沈青青眼皮微动,那仿佛可以看穿灵魂的双眸,没有从虞笙的眼中看到半分的怯懦。
“报名费1000银元,今日损坏物件算你200银元,三个月内练武开销记账,你要记住你若成为武者,需要护浪淘沙一世周全,这是你的选择,你不想当忘恩负义之辈,就要接了这因果。
世人本就薄情,你也缺了那成为武者的天赋,为何要这般不洒脱的活着?”
虞笙撕碎了手中的船票,“青青姐,往后你还是少看些小说话本。”
“倦了,倦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沈青青转过身,似唱似吟,“他们都说书生会辜负杜十娘?
那武夫呢?
武夫又如何?
又如何?”
林凤凰擦了擦眼角边的泪痕,抓着虞笙手的拍了拍,“小虞笙,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姨和你那些姐姐们,也不是贪图你些啥。
新武元年之前,姨和你的那些姐姐们,早就没了家。
在大家心中,你就是我们的家人,那些花不出去的银钱,不是压在你身上的枷锁。
既然你有心挣命,赌一生前程,些许黄白之物尽管花便是,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即便是三个月考不进重山武堂,这事姨也会找人去帮你平了。”
***,一遇风云变化龙。
命数己改,命书归位。
命主:虞笙境界:无气血:3寿:10年当前可请天命次数:1(可消耗寿10年增加一次)耳边的声音让虞笙恍若隔世,去年濒死之际宿慧觉醒,从高楼大厦到皑皑白骨,这一切都让虞笙无法快速融入这个世界。
可当他知道,这里有一拳破枪炮的武者后,藏在心底深处两世的豪情,再也压抑不住。
以武止戈!
武,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道理!
他要练武,哪怕是燃尽生命之光,他也要去见识一下更高处的风景。
若世如苦海,那这命便唯有一争!
路上的风雪再大,白骨再多,也压不住他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