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6日 农历八月十西中秋前夜北京、昌平、白浮泉。
朔风呼啸,月朗星稀。
18岁的王明睿在无人的马路上奔跑。
“嗨!
小孩!
小子!
干嘛呢!”
身后有人叫他,不是男声也不是女声,声音不是砸在他的耳膜上,而是砸在他的心上。
“别跑了,你是在白费体力。”
“小孩,歇会儿吧!”
王明睿没敢回头,他发自内心的肯定,这次如果回头,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
他加快了脚步,必须跑到下一个路灯照射到的地方。
“别跑了!
小伙子,跟我们一起去找‘天子之物’吧!”
王明睿的心脏收到了这句话,这个18年里从没出错的器官开始狂乱的跳动。
他感觉头疼,腿软,视觉模糊。
前方不到五十米的灯柱就好像北京马拉松的终点,遥不可及。
“跑不掉了。
在马路上也跑不掉了,那女孩说对了,我今天在劫难逃了。”
王明睿神绪开始错乱。
“回头吧,到我这来。”
那个声音蛊惑道,“我们一起找天子的东西去。”
不行,我还年轻,我还是***,不,我只做过一次,活着才能有下一次,我不能死。
王明睿咬着牙坚持不回头,他努力的看向前方,发现路边有个“家具”灯箱亮了起来,灯箱后的那间平房里似乎有人。
“实在不行就奔着有光的地方走!”
王明睿脑中回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那女孩的话能保命。
王明睿一耸脖子朝着灯箱所在的平房扎了过去。
刚闯进那间平房,低压钠灯特有的琥珀黄色笼罩了王明睿。
他不再感到害怕,心脏开始正常运作,视力也不再模糊。
他看到平房里摆满了红木家具,都是刚刚做出来的,散发着木材特有的香味。
一个瘦老头伏在一张未上漆的八仙桌面上敲敲打打。
老头儿在桌面上刻着什么,他瞥了一眼王明睿,“是明睿吧,我们白天见过面。
我姓李,是社团的那个门卫,你忘了?”
王明睿不假思索的进了屋,找了把官帽椅坐了下来,一套动作熟练的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问:“哦哦,有印象,李大爷您还***做木匠?”
“我是细木工,不是木匠。”
李大爷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算了,就是木匠,对你来说都一样。
我***做门卫。”
王明睿迷茫的抿嘴笑了一下。
“细木工就是用木头作画,拼个图案,拿金银丝錾刻个轮廓,诸如此类。”
李大爷的嗓音就像在介绍一席满汉大餐。
“镶嵌个百宝什么的,就是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在一起,让他它们有灵气,让它们有规律,知道吗,规律产生美,钱老教我的。”
老头放下了手上的活,问王明睿:“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这次?
我刚才。。。”
王明睿想说有人追他,有人想杀他,但在这间暖烘烘的屋子里,他没有了刚才的绝望慌乱,反而有些迷糊。
“嘶。。。
刚才,好像。”
“有人追你吧?”
“昂。”
“你过来,到桌子边来。”
王明睿起身走到八仙桌前。
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不少木工工具,他只能认出弓锯、凿子,剪子,锉,一卷银色金属线,其他统统叫不出名。
另外有各色薄木片,螺钿,玻璃或者宝石之类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还记得这些家伙什的名字吗?”
老头问。
“弓锯、凿子,剪子,锉,其他的都不认识。”
“白教了。。。”
李大爷无奈的摇摇头。
“他们叫什么名字?
追你的人。”
李大爷开始拿起剪子修剪木片。
“不知道,他们在我身后,我没回头看。”
“几个人?”
李大爷开始锉那些螺钿。
“不知道。”
“你觉得有几个,随便说。”
“三个!”
王明睿脑中闪出了三个黑影。
“很好!”
李大爷把那些木片和螺钿铺在了桌面上。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回答。”
李老头瞥了一眼门口,“你背的那个包,是什么颜色?”
“什么包?”
“你背着一个包,不是吗?”
“啊,好像是。”
“对,什么颜色!”
李大爷逼视着王明睿。
“蓝色,不对。。。。好像是黑色。”
王明睿慌了神。
“不要好像,斩钉截铁的说!
快说!”
李大爷盯着敞开的屋门。
“红,红色!”
王明睿终于想了起来。
“确定吗?
拿命确定!”
“确定,红色!
红色迪卡侬两用包!”
王明睿想了起来。
“很好,好小子!”
李大爷抠起一粒红色的宝石,扔进刚才的那堆木片和螺钿里,他一只枯瘦的手按在上面,嘴中吐出一口气。
李大爷拿开手,桌面上出现蛇的图案,木头鳞片,螺钿脑袋,红宝石眼睛。
王明睿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右手要摸。
李大爷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王明睿的手腕,“别动。
别说话。”
这时三个男人走进了房间。
两个略显年轻的穿着运动服、慢跑鞋,像是夜跑的人;另一个中年人,梦特娇T恤套着黑色夹克,黑色西裤扎着H图案的皮带,一大串钥匙嘟噜在腰间。
“有事吗?”
李大爷问来者。
其中一个年轻人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迪卡侬背包,语音平首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刚才看这孩子把包掉地上了,被我们捡到了,喊他停下,他就跑,我们就追,这不就追到您这里了嘛。”
“哈哈哈,是吗?
小张,你怎么这么马虎,快谢谢人家!”
李大爷故意没叫王明睿的真名。
王明睿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眼神致意了一下,他记得李大爷的话“别动。
别说话。”
“把包放在椅子上。”
李大爷说。
那语气像是对着一只鸽子说“来吃些面包渣吧”。
那个年轻人把包放在了王明睿刚才坐过的官帽椅上。
“那就不送了。”
李大爷不容反驳的说。
两个年轻人面无表情,他们没说话,转身就出了房间,消失在黑暗中,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两个年轻人。
中年人没有转身,仍然立在门口。
“你不走吗?”
中年人不说话。
“这是我的地盘。”
李大爷悠悠的说。
在王明睿听来,他说的这个地盘不是指这间小平房,也不是指昌平,而是更大一片区域。
中年人晃动了一下,仍没说话。
“万事都有规矩,尤其是我们,都在这规矩里行走。”
李大爷一只手仍然死死钳住王明睿,另一只手捻住桌上的银线,指甲轻轻一掐,就折下小米粒大小的一段。
中年人嘴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是人声而像一头野兽发出的,但身体仍然没动。
李大爷手中搓着那小段银线,说:“这孩子你带不走的,回去吧。”
中年人嘴里呼噜的声音越来越大,右手颤抖着向腰间那嘟噜钥匙摸去。
“我劝你回去吧,明天过中秋节,咱们之间有过约定,从我师父的师父那时候起,咱们就不再打打杀杀了,毕竟来这世上一遭都不容易。”
中年人的呼噜声停止了,突然右手“啪”得一声摘下了钥匙串。
“找死!”
李大爷喝道!
银线从李大爷的手中弹出,音爆划破空气,一道银光迸射开来,中年人的胸口被银光贯穿。
王明睿眼里看到了一团血雾从中年人体内炸开,接着是被命中的胸口出现一个不断扩大的圆洞,从圆洞望出去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墙壁。
眨眼间,圆洞似乎又恢复了弹性,开始回缩变小,粉红的肉褶子开始填补空缺。
就在肉褶子即将堵满圆洞时,一缕黑烟,或者一段黑丝线从即将愈合的***里喷出,飞快的飘出房门。
“老虎不发威,***的当我是病猫!”
李大爷松开了王明睿的手腕,恢复了和蔼的语气,问:“没吓着你吧,小伙子。”
“我。
我还好。”
明睿浑身颤抖,但不是因恐惧,而因兴奋。
王明睿体会到了小时候第一次放炮竹的感觉,亲手引爆致命的危险,他从小就喜欢这种令人战栗的***。
“他死了?”
王明睿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中年人。
“没有,都没死,他睡着了。”
李大爷把椅子上的包抓起来,随手掂了掂分量,包里的东西哗啦作响,他迟疑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扔给王明睿,“小伙子,好好收着,包里的东西千万千万别丢了。”
王明睿右手接过扔来的背包,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刚才李大爷钳住的手腕一发力就钻心的疼。
“别他妈那么娇气,年轻人睡一觉就好了。”
李大爷把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单手拎到椅子上摆好,“我们这一行说的好,抓木如抓虎,你小子,我不抓紧你,到时候会吃了我的。”
王明睿没有听懂李大爷的话,他把包斜挎好,端端正正给他鞠了一躬,“李大爷,谢谢您,今天多谢您了。”
李大爷哈哈大笑,摆摆手说道:“不客气,小伙子,咱们都是自己人,兴许哪天我就需要你帮忙了。”
王明睿心里话说,你这都赶上老神仙了,我上哪帮你去。
他看了看八仙桌上的那条蛇,“您做的这条蛇真棒,跟活得一样。”
“你觉得那是一条蛇?”
“看着像。”
“你说是就是吧,天晚了,快回去吧,要不然爷爷奶奶该担心了。”
李大爷一手把那条蛇扫散,拍了拍王明睿肩膀,催道,“回去吧,现在安全了,随便走,到家先洗个澡,满身鱼腥味儿。”
王明睿猛地想起还没跟爷爷奶奶报平安,就急匆匆往外跑,刚出门就又跑回来,问:“李大爷,您叫什么名字?”
“李平山。
代我向你爷爷奶奶问好。”
王明睿一路跑回家,洗澡,挨骂,睡觉。
在睡着前,王明睿脑中飘出一个问题,“李平山,他怎么知道我和爷爷奶奶住的?”
王明睿纳闷,他不就是想加入个学生社团吗?
怎么会发生这种邪门的事情。
他要好好捋一捋。
捋一捋白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拿着一封介绍信,去参加社团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