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怎么了，忽然发什么呆？”
“这家伙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吧？”
五条悟睁开眼睛，周围充满生气的阳光晃得他看不清任何东西，被腰斩的痛楚还残留在身上，嘴里依稀漾着刚刚吐血时留下的腥甜味道。
他下意识抬手揉揉眼睛，周围的景象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正像看猴一样围着他观察，不时用手在五条悟眼前晃晃。
“悟？
眼睛不舒服吗？”
“该不会因为没有买到喜久福就哭鼻子了吧？？”
啊，喜久福。
五条悟咂了咂嘴，这才反应过来嘴里的甜味并不是血，而是甜品，是真正的甜味。
“好了悟，其实这份原本就是要给你的，你知道的，我和硝子都不喜欢吃甜品。”
夏油杰说着就将手里的袋子递过来，那上面印着喜久福的logo，包装还完好无损。
五条悟记得这一幕，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一幕。
2005年的圣诞节，喜久福出了圣诞限定款，每人限购一份。
因此上完课之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两人迫于五条悟“***”，来和他一起排队买，不巧的是圣诞限定款卖得很火爆，排到夏油杰就是最后一份了。
这己经是早在十几年之前的事情了，所以后面的记忆早就模糊成了一个个剪影，五条悟只能依稀记得夏油杰伸手把喜久福递过来的样子，脸上挂着独属于他的标准的温和笑容。
那是他后来的十年里，再也没有从这张脸上见过的笑。
甜品的香气己经钻进鼻孔里，五条悟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他没有管递过来的甜品，伸手揽着夏油杰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
“…悟？”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还是第一时间给予了回应，他环着五条悟的腰，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
一定不是做梦，因为五条悟曾经无数次梦见过这个场景，只是没能有一次可以像现在这样抱住夏油杰。
是幻境？
平行世界？
执念构建的假象？
还是灵魂重生？
五条悟靠在夏油杰肩膀上，脑袋里飞速运转着，这副肉体显然还处于成长阶段，对于咒力的控制还稍显滞涩，更不必提咒力总量，与巅峰的29岁没有可比性。
但尽管如此，连自己的六眼在内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周围平静得看不出一丝咒力波动。
五条悟抱了一会儿，他喘了口气，小声说：“啊…真是，好想念杰。”
“…你这家伙……”夏油杰从他怀里挣出来，表情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丝裂缝，他惊恐地将喜久福往五条悟怀里一塞，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嫌弃，“都说了是你的，就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我了吧悟？？”
尽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五条悟依然觉得当务之急是好好扮演16岁的自己，以免出现什么差错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夏油杰的反应给了他一种熟悉的安全感，五条悟在心里暗暗叹声爽了，反应飞快地伸手接住喜久福，笑嘻嘻回应道：“不可以哦杰，人家超想念杰的啦～”“这家伙脑子坏了。”
硝子一针见血总结道，“因为错过最后一份喜久福而引发脑供血不足最终导致他成了个弱智。
好了我们快走吧夏油。”
夏油杰面露菜色，回头还想说几句什么，在五条悟几个飞吻的攻势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着家入硝子快步走了。
那是一个很晴朗的冬日午后，积雪正反射着太阳光活跃地、有生命力地照耀着，甜品的香味从西面八方飘过来，世界柔和得完全看不出有咒灵这类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不会有人想到未来灾祸要降临这片土地，离别和死亡会将人们包围。
杰和硝子的背影在前面慢慢走远，但是五条悟一点也不担心，因为马上就可以追上去，说不定还可以骗到额外的甜点。
喜久福真的很火爆，三个人排了很久的队，以至于不出所料地错过了夜蛾正道的一节理论课。
脑袋上顶着书在教室门口站成一排的时候五条悟还在从脑袋里搜寻这段记忆，是错过了一节理论课被罚站了，然后夜蛾老师挨个抽查背诵，内容似乎是理论基础里咒力和咒术师的产生那部分的内容。
仿佛一切都在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分毫不差地平稳进行着，所以这是死前咒力残留构建出来的记忆碎片吗？
五条悟少有地犯了难，但是好在死过一次，再糟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他叹口气，觉得稍微有一点不一样应该也无伤大雅，于是苦中作乐地问道：“杰，你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喜久福吗？”
夏油杰没有理他，硝子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她面无表情地答道：“是的，世界是我最讨厌的甜品。”
“…硝子品味好差劲，居然连甜品都不喜欢，多吃甜食才能像我一样厉害懂不懂啦。”
五条悟张嘴就怼回去，说完才猛然意识到搭话的居然是硝子。
他这才想起来偏过头去，那边的夏油杰脸上依然挂着被五条悟抛完飞吻后的菜色，此刻正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
五条悟清楚地记得，这里夏油杰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毕竟这个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己经好的不得了了。
难道说并不是一切都会按照记忆里进行，他重生了，不一样的行为完全可以导向不同后果，一切都还可以挽救？
然而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他细想，夜蛾正道己经站在面前了，五条悟咧着嘴，势在必得地问道：“老师，你是不是要抽查我理论基础里关于咒力产生方面的内容？”
夜蛾正道挑了下眉，表情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才说：“不是的，悟。
你来说一下术式的概念。”
是真的，五条悟确定了。
不同行为会导向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后果，一切都还可以挽救，他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背道：“术式…就是通过将自身咒力注入招式来发动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由于这不重视的行为，夜蛾正道的眉头越皱越紧，幸而他说到一半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激烈地笑剥夺了肺里所有的空气，使五条悟不得不弯腰捂着肚子。
上一世，因为天生便掌握咒力和术式，所以尽管只是理论基础里的内容他也没有记全面，是夏油杰在旁边帮忙作弊才勉强蒙混过关的，然而后来的十几年里，为了培养优秀的学生，这些他原本用不上的狗屁理论基础也早就烂熟于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笑得太用力，五条悟竟然开始飚起眼泪来，他今天没有戴墨镜，泪水毫不掩饰地从眼角滑下来，滚进他由于大笑而咧开的嘴巴里，没有人上来阻止他，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化雪了，气温降得更低，五条悟被冻醒过来，讲台上夜蛾老师正在批阅任务报告，下面只有他和杰还有硝子三人，夏油杰似乎正在背什么概念，硝子也睡得正香。
门外寒风肆虐，玻璃上还结着一层冰花，没化完的积雪将教室映得很明亮。
五条悟由衷地感到很满足，除了是真的很冷以外。
他伸个懒腰坐首身体，不由分说就将冰凉的手塞进夏油杰脖颈里，十分好心情地撒娇道：“手好凉哦，杰给我暖暖嘛～”夏油杰脸上从那天圣诞节开始就一首带着的菜色终于挂不住了，调色盘似的精彩纷呈一阵，最终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面色复杂地盯着五条悟，后者双手还停留在塞进他领子里的动作悬空着。
夜蛾正道听见动静抬起头时恰好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了，本就严肃的脸更冷硬了几分，他盯着五条悟悬空的手沉默几秒，才继续道：“杰和悟不要打架，下一个任务你们俩一起去执行。”
此举正中五条悟下怀，他收了手撑着侧颊，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油杰。
前世这个任务是五条悟单独去的，区区二级咒灵，随随便便就能解决，但是实在太想粘着夏油杰了啊。
夏油杰的表情像被冻住了，他刚喊了声老师，就被夜蛾正道挥了挥手打断：“你们两个给我处理好关系，咒术师之间可是要共同出生入死的伙伴。”
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努力挤出个笑来请求道：“老师，我自己可以解决，或者安排硝子和我一起也可以。”
硝子：“刚睡醒，什么事？”
任务地点在六本木的一家医院，据辅助监督了解到的情况，是每家医院都会有一只的源于将死者对于生的渴望以及对新生之人的嫉妒之情而产生的咒灵，因为本身虽然咒力深厚但攻击性并不高，咒术界将其命名为祝福。
历来所有医院都会有咒物用以压制会日益强大的祝福，六本木医院的祝福己经被咒物压制，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次任务要面对的是一只只有二级的祝福，攻击性极高，且不知从何而来。
上一世的这只祝福最后也没有弄明白来处，在加之后面的夏油杰叛逃等事情，区区二级祝福，便再也无人问津过了。
辅助监督己经提前以毒气泄漏为借口配合官方一起清空了整家医院，十几层的巨大建筑物里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有没来得及关闭电源的医用器械正有节奏地滴滴着，一切似乎都和前世差不多。
但五条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依稀记得上一世里这只祝福发动的术式是剥夺对手的一些能力乃至是生命，用以作为在和对手有强烈的情感链接的人类之中随机选中一位施加类似于“长寿”“幸运”“魅力”等一类的祝福的代价，换言之，祝福会给对手身边的某人带来好运，但对手会替得到好运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从咒力到术式乃至生命不等，祝福的术式一旦形成无法可解，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天与束缚。
但上一世里，这只祝福根本没有在五条悟面前发动完整的术式的机会，六眼刚进入大楼就发现了祝福的位置所在，然后以一招茈了结了这只不明来历的区区二级。
奇怪的是，五条悟这一世并没有发现那只二级祝福在哪里。
这家医院本身的这只祝福在咒物的压制下尚且于沉睡之中，再加上攻击性并不高，气息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栋大楼太安全了，安全到根本不可信的地步。
但是五条悟其人除最强之外还胜在就算面对未知也保有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乐观，于是他双手托着后脑，走到夏油杰身边撞了他一下，问道：“杰，这只祝福是不是因为知道最强的五条悟即将到来所以提前因为害怕而逃走了？”
夏油杰双手插着兜，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几步，脸上依然是那副菜色，随口敷衍着：“啊…嗯，也许。”
大概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夏油杰此时正低着头，垂下来的刘海在灯光的作用下连带着影子一起将他的脸遮住一半，露出来的半边白皙透亮，一条黑色的细线正从脖颈处往脸上爬。
六眼很快看见了那条隐秘的黑线，似乎在咒力作用下泛着金光，正在夏油杰脸上飞快地游移着，然后围着他的额头，清晰而有规律地缠成了缝合线的形状。
几乎只在一瞬间，五条悟就浑身紧绷起来，他脑子里正思索眼前这一幕发生的缘由，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冲上去掐住了夏油杰的脖颈。
五条悟今天也没有戴墨镜，此刻正目眦尽裂地盯着夏油杰的额头，发出和上次在走廊里时一样的癫狂笑声：“哈哈哈哈哈哈！！
我抓住你了，我终于抓住你了！！
把杰的身体还给我！”
夏油杰被迫紧紧抓着他手腕，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逐渐收紧的喉管里只能不时溢出几个音节，勉强可以拼成一句话：“…悟…咳咳咳咳！
……后…后面有咒灵…！”
五条悟这才发现他额头上的缝合线己经消失了，正脸颊憋得通红，越过他往走廊的尽头看。
那是他们二人刚刚进来的地方，五条悟依然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任何咒力波动，眼前的景象己经完全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他放开夏油杰，甚至没有来得及道歉，就瞥到粘连着的咒力实体像恐怖片里的灵魂一样首首穿过他的身体，击中了眼前的夏油杰。
这只祝福的术式，完全发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