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元灯破
金陵城的夜空炸开第九朵金菊焰火时,沈徽宁正踮脚去够檐角垂下的走马灯。蜀锦裁的兔儿卧雪袄蹭上朱漆廊柱,腰间禁步叮当乱响。
"宁儿当心!"沈巍的声音混在喧闹人声中传来。这位镇守北疆二十年的异姓王此刻提着兔儿灯,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青玉剑柄。他身后二十名亲卫不着甲胄,佩刀却始终离鞘三寸。
糖画老人舀起金灿灿的糖浆,龙须般的细丝在青石板上蜿蜒。沈徽宁刚要伸手去接,忽见父亲瞳孔骤缩。破空声贴着耳畔掠过,那盏画着昭君出塞的琉璃灯应声而碎。
"护驾!"沈巍暴喝声未落,第二支箭已钉入他左胸。鲜血溅在沈徽宁月白裙裾上,洇出点点红梅。糖画摔在地上,昭君怀抱的琵琶碎成三截。
长街两侧的灯笼突然全数熄灭。黑影从临街酒肆二楼跃下,弯刀寒光映出太子府暗纹。镇北王府亲卫瞬间结成圆阵,沈巍却将女儿推向身后暗卫:"带宁儿走!"
沈徽宁被青梧拽着跌进暗巷时,最后看见父亲反手拔出胸口的箭。那支玄铁箭镞刻着北狄图腾,箭尾却缠着明黄丝绦——就像三日前他们在驿站见到的,太子赏给北狄使者的那批箭。
"郡主闭眼!"青梧忽然捂住她的口鼻。沈徽宁透过指缝看见侍女春莺被弯刀贯穿后背,血珠落在她方才遗落的绣鞋上。秦淮河水吞没那抹鹅黄身影时,对岸画舫飘来《***花》的曲调。
诏狱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穹时,青梧的后背已插着三支弩箭。老太监从阴影中递来宫女服饰,沈徽宁突然抓住他腕间佛珠:"我要见太后。"
地牢深处传来少女凄厉的惨叫。沈徽宁看着那个与自己身形相仿的替身被铁链锁住,火舌舔上她鬓边珠花。替身右手小指残缺——那是今晨春莺给她试戴戒指时,自己亲手剪断的线头。
五更鼓响时,沈徽宁在冷宫榻上惊醒。铜镜里映出的面容苍白如鬼,眼尾却泛起不正常的嫣红。太后抚着她发顶叹息:"好孩子,你父亲中的是北狄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