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搁下缠枝牡丹紫毫笔时，前院正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账册上的墨迹未干，四月风穿过茜纱窗，卷起页脚处的"蜀锦三千匹"。
"姑娘，谢公子来了。"侍女春袖捧着鎏金托盘进来，青瓷碗里的冰镇杨梅羹腾着丝丝凉气，"带着个黑漆螺钿盒，说是给您补及笄礼。"
我蘸了蘸砚中残墨，在"西域商队"旁添了朱批："着人查验通关文牒"。铜镜里映出窗外少年清瘦的身影，他仍穿着国子监生的青绸澜衫，只是腰间玉带换成了素银扣。
"让他去花厅稍待。"我推开算盘珠，"等我把漕运的账对完。"
春袖欲言又止地退下。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自从谢伯父被贬为从五品太仆寺少卿，谢家已三日闭门不出。此刻谢云深本该在国子监准备秋闱，却冒雨抱着礼盒上门，连伞骨都折了两根。
半盏茶后，我转过十二扇紫檀屏风，见谢云深正盯着案上《盐铁论》出神。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银纹，那是谢家独创的流云绣，此刻却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啪嗒"。
螺钿盒在他膝上弹开，露出支点翠衔珠凤头簪。我认得这物件，去年谢夫人寿辰时，谢云深用整块和田玉雕了三个月。此刻本该镶着明珠的凤喙处，却突兀地缀着颗南珠。
"原本的东珠..."他喉结滚动，指尖掐进檀木盒边缘，"前日送去了当铺。"
雨珠顺着檐角砸在青砖上，我望着他发间的水痕，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我们偷溜去临江楼看漕船，突遇暴雨躲进船舱。彼时他尚能用锦袍裹住我说"别怕"，此刻却连袖口银线都透着窘迫。
"我要这个做什么？"我故意拨了拨簪尾流苏，"前日沈家刚送来十二支金累丝头面。"
谢云深猛地抬头，眼尾洇着薄红："那些俗物配不上你。"
我轻笑出声，从袖中取出鎏金钥匙扔在案上。清脆的撞击声里，他看见钥匙尾端錾刻的林氏族徽——半月前父亲将江南七十二家绸缎庄交到我手中时，特意命匠人新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