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8月23号,农历七月初一,华夏龙城。
还有两周,就是赵亘二十四岁生日,今天是他刑满出狱的日子。
“你自由了!”
“不要再来了!”
狱警手中的警棍在大门上敲出两声脆响,挥手告别。
赵亘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份久违的自由。
然而,这个世界似乎与他离开时有些不同。
上午十点的天空,乌云厚重,宛如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整个城市。
无风,无雨,寂静得有些诡异。
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很少。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坏了几盏。橘黄色的灯光交替闪烁!
沉闷的空气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
“老板,去哪儿?”秃顶的司机,从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窗探出半张僵硬的笑脸。咳嗽两声之后,迅速的戴上了口罩。
去哪?
赵亘犹豫了一下,脚下迈出半步,又退回。摸了摸空瘪的口袋,他苦笑一声,摆了摆手。
司机目光一冷,叹了口气,缓缓摇上窗户。
突然间,一声巨响震动大地。震得停车位上的汽车接二连三发出刺耳的警报。
赵亘被炸雷震得头晕目眩,头皮发麻。他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紧接着,空中闪过一道刺眼的蓝光,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远处那辆新能源出租车,四个轮子居然被震离了地面。
懵逼的司机,惊恐地扯下口罩,双手捂紧耳朵,跑到赵亘面前慌乱的蹲下。
“打过来了么?”
“什么?”
“***紧张,是不是打起来了?”
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天空——
天空出现一丝微亮。
一道血红的亮光再次撕裂乌云!
再一次的“炸雷”,直接震碎了路灯!
一辆满载的渣土车,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绿化带。
马路对面,原本寂静的小区,人声鼎沸。
哭声,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冰冷刺骨的寒风从头顶倒灌而下,晶莹的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出租车司机和赵亘面面相觑。
“什么鬼天气!嚏嚏!”短袖短裤的司机,一阵寒颤。哆哆嗦嗦躲进车内,一脚油门离开。
这是江南的七月,本应是盛夏时节,却见飞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这不寻常的一幕让赵亘瞠目结舌,他掐了掐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实在太冷了。
赵亘硬着头皮,转身问狱警讨要一件外套。
狱警也是好心。从宿舍换上冬装之后,送给赵亘一件旧棉服。
棉服又重又长。裹上之后,周身胖了一大圈。
“***,必有冤情!这都快鬼节了!怕是有大事哦!”
“神经!气候异常就气候异常!搞什么封建迷信!”
两个值守的狱警在值班岗亭前跺脚哈气的闲聊。
赵亘裹紧旧棉服,低头快步离开。
“胖哥?”
“猴子?”
迎面出现的李嘉文,是赵亘的发小。因为从小骨瘦如柴,绰号“猴子”。
而赵亘,骨架较大,看上去强壮不少,只因比猴子大一岁,便得了个“胖哥”的昵称。
“胖哥,真不是我故意迟到啊!”
“我跟你说,刚刚那一刹那!那雷声如同天崩地裂,路灯都吓得炸开了!紧接着,那股寒气……”
“那动静!哐!哐!整得和世界末日似的……”
赵亘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串咕咕声,他尴尬地打断猴子的喋喋不休。
“那个~有吃的么?”
“有!必须有!”
“跟你说,我住的地方,那可不得了……”
“胖哥,还记得张雷不?就鼻子上有一颗大黑痣的那个!我跟你说,他现在混得可好了!在市中心最高的那栋楼,开了一家大公司,上次我送餐……”
六年来,猴子混得也不怎么样。他身上的美团马甲早已褪色,而那辆锈迹斑斑的鬼火电摩。赵亘很是眼熟。
“熟悉不!当年,咱俩的御用坐骑!追风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呢!”
“追风?”脑海中某一根本该尘封的神经猛然抽搐。年少时,鬼火少年在街头争夺地盘,厮杀打斗的画面历历在目。
赵亘的肚子里再次传来咕咕声。
他抬脚一胯,习惯的坐上后座。他把厚重的旧棉衣塞给了李嘉文。自己披上了后备箱里冰凉的雨衣。冻得瑟瑟发抖。
寒风凛冽,如刀割般划过脸颊。
那辆破旧的电摩在风雪中摇摇晃晃,七歪八拐,巧妙地躲过了交警的视线,就像一条滑溜的鱼儿,钻进了深邃、潮湿的小巷子。
茶店子,那片老旧的住宅区,仿佛被时光遗忘。因为房租低廉,这里成了那些为生活奔波的打工仔的栖息地。
两旁胡同里,偶有生活所迫的站街女。她们背对黑暗,浓妆艳抹,不时的冲着来往的行人卖弄***。
李嘉文租住的房子,比监狱的单间还狭窄。屋内有且只有一张铺着凉席的单人床。床上胡乱散落着两件短袖,一卷卫生纸,一床泛黄的床单。
一层楼十五个单间,公用厕所在走廊的另一头。
除了洗漱用品,两双鞋,一套夏装,赵亘没有多余的行李。上完厕所回来,李嘉文带他去了楼下的小饭馆。
一盘凉拌黄瓜,一份干煸豆芽,一碟花生米。
为了庆祝赵亘出狱,他又加了一道回锅肉,外加两瓶啤酒。
黄瓜里肉眼可见两根头发,豆芽是烂的,花生米不脆。桌上唯一的荤菜回锅肉,尝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赵亘准备找老板理论,却被李嘉文一把拉住。
“胖哥,这一桌才二十块!要是不合口味,这里还有……”
“我跟你说,老板女儿特别好看!高高瘦瘦……”
“我跟你说,这家店面,前几年还是卖狗肉的……”
“闭嘴!吃饭!”
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米饭。赵亘头昏脑胀,鼻子塞着不通气。想必是刚才在电动车上冻感冒了。昏昏沉沉的躺李嘉文的单人床上睡了过去。
李嘉文从床底的编织袋里翻出发霉的棉絮,压在赵亘身上,便匆匆赶着去送外卖了。
那棉絮,又重又潮。
赵亘一觉醒来,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