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色全黑。雪已停歇,寒风依旧凛冽。
赵亘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他裹着棉被慢慢起身,探出头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楼道里,两个孩子正在玩皮球,他们的笑声清脆而纯真。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厕所旁边的出租屋。
屋内探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脑袋,与赵亘对视,莞尔一笑。
房门关上了。
狱警的棉衣被李嘉文穿走了。赵亘找不到合身的厚衣服,无奈地裹紧了身上的棉絮,去了厕所。
隔着厕所的墙,女人屋里传出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在狱中待了六年。
赵亘浑身燥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无法自持。
他将耳朵贴紧墙面,口水在嘴里打转。猥琐到了极致!
“哟!骚着呢?”赵亘忘了插门后的插销。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的大爷,推门而入。
四目相撞,好不尴尬。
“50块!用得着偷听吗?”
“小妮子有病,别染喽!”大爷上下打量赵亘,摇摇头。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老不死!”赵亘理亏,暗骂一句,回去之前,还是忍不住凑在门上听了一阵。
“他娘的!哪个龟孙子戳老子轮胎!抓到手给剁喽!龟孙子!生儿子没***……”
李嘉文的咒骂声,从楼下一直回荡到楼上。与瘦弱身材完全不符的大嗓门,吓得赵亘一激灵。
“胖哥!你在那趴着做什么?”
“来来来!看看我带回什么!”
“饺子!热乎乎的饺子!”
“我跟你说,今天老子的车胎让人扎了!一看就是刀子扎的,那么大一个口!看着好几个高客单价的单子没办法接啊!老子最后那单,你知道是送哪儿吗?南园村你知道吗?南园村,老子推着电动车回来!十几公里哪!“
赵亘对城里不熟,所以,根本听不懂李嘉文在说什么。
两大盒饺子,目测有六七十个。被窝里睡了一觉,赵亘的肚子又饿得不行了。
李嘉文去洗脸的功夫。赵亘面前的一盒饺子,大半已下肚。
“南园村在城南。就老殡仪馆那段路,又破又烂!路灯都没有!嘿!你知道饺子怎么来的么?就老殡仪馆过来,皇城南路那里,新开了一片夜市!夜市开张,饺子十块一份!……”
“还有,你的身份证……”
“身份证?”赵亘打了个嗝,伸手在裤兜里摸索。
“给!”李嘉文手里,一部旧手机,一张身份证。
赵亘接过手机,内心波澜起伏,没想到出狱后的第一部手机,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由李嘉文赠送的。
“你这小兔崽子!……”
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赵亘激动地将猴子拥入怀中。
他忘记了身上裹着的只是棉絮,没有穿衣服。李嘉文身上那件已经结冰的外套,一下子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冷得他惊叫一声,身子弹了出去,仰面摔倒在床上。
自赵亘记事以来,一个诡异却挥之不去的梦境反复出现。那是一个充满血腥与杀戮的战场,无边无际,宛如人间炼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仿佛在警告着每一个生灵的终结。硝烟弥漫,烈火熊熊,天际被映照得一片血红,如同末日的余晖。
在梦境中,赵亘总是紧随一个白色的背影,那背影宛如一道闪电,在战场的混乱中划过一道独特的轨迹。每一次他都紧紧跟随,仿佛那是唯一的指引,带领他穿越这场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杀。
后半夜,赵亘被一场奇特的春梦惊扰。
在梦中,他与一位女鬼缠绵悱恻,那女鬼清纯如水,娇羞可爱。她周身弥漫着一股迷人的异香,令他心醉神迷。
可惜,美丽的梦境并未持续太久,赵亘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并非与那女鬼相拥,而是被李嘉文紧紧地抱在怀中。
两个男人,赤膊相见。这在深夜的寂静中显得有些诡异。
李嘉文抽烟,口中散发出的烟草味,与他的口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赵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气味熏得离体而去,几乎要在这令人作呕的气息中窒息。
说起李嘉文和赵亘的身世。
俩人绝对是一对苦命人。
赵亘,他的父亲是个嗜赌如命的男人。那张赌桌,仿佛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他日夜颠倒,输赢之间,早已忘却了家的温暖。赵亘的母亲,那位温婉贤淑的女子,无数次地劝诫,却换来了无尽的暴力和恶语。在那个冷漠的家里,她的心,渐渐冷却。当她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给了赵亘满心的创伤和无助。那一年,他仅仅是个五岁的孩子。
七年后,命运再次对赵亘露出了残忍的獠牙。他的父亲,在一次赌局中被人揭穿出千,愤怒的赌徒们将他砍死在血腥的赌场。父亲的死,让赵亘的世界彻底崩塌。他辍学,开始了漂泊的生活。
李嘉文的身世,比之赵亘,更似深渊中的一抹暗影,凄凉而悲壮。自他记事以来,母亲的病痛便如影随形,八年卧病在床,痛苦不堪。父亲为了筹措医药费,四处奔波,债务缠身,最终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母亲的灵魂得以解脱,然而灵堂之上,高利贷的恶霸却如狼似虎,闹得天翻地覆。父亲的悲愤与无奈交织在一起,气血攻心,终究无法承受这接连的打击,紧随母亲而去。
李嘉文的世界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孤寂。
俗话说,父债子还。
这么多年,李嘉文还一直还债。
成年之前,他跟着社团学了一身开锁的本事。
赵亘呢,凭借敢打敢拼的狠劲,成了社团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