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气温总是忽冷忽热,犹如我爸的情绪,阴晴不定。
晌午时分下起了微微细雨,我爸暴躁的敲了几下房门,大声喊我:“游夏,下雨了,去把河里的鸭子赶回来”我说:“鸭子天天在水里游,淋点雨怎么了”我爸气呼呼的喊:“我想让它们回来怎么了”空气突然的安静,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慢悠悠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一会儿就去赶回来”我喜欢服软,所以我从小到大没挨过多少打,我的妹妹游冬就爱顶嘴,所以她常常被我爸追着打,她的性格叛逆,长大后漂泊在外,不愿回家。
现在她在城里开了个服装店,混的很好,但是前些日子我的大姐游春悄悄在我耳边说:“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往外说,说出去可不得了,会毁坏了我们游家的名声”我知道大姐不靠谱,但听八卦是我的爱好,所以我凑近大姐小声问:“什么事你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大姐在我耳边神秘兮兮的说:“听说游冬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了,在给人家做小老婆”我听后没啥反应,因为我太了解游春了,她这人就爱嚼舌根,道听途说,添油加醋,以前她还跟我说游冬上学早恋去医院打胎被人撞见了,可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儿。
游冬很爱打扮,她上中学那会儿就打扮的很时髦了,现在长大后完全看不出是个鱼塘里长大的乡下妹,因为她长的漂亮又爱打扮,所以总会被人说闲话,我己经见怪不怪了。
在我爸不断的催促声中,我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我爸看我就来气,嘴里嘟囔着:“睡睡睡,就知道往死里睡,你要能找到婆家这河里的鱼都能飞上天了”这样的骂声从小听到大,我己经形成了一套独有的免疫系统,隔绝一切噪音,不听不看,岁月静好。
其实,我爸也就是情绪不稳定,人还是不错的,心眼不坏,从小当爹又当妈的把我们姐妹三人拉扯大不容易,有点脾气也是能理解的。
我临出门的时候他递给我一把伞,我有些感动的想说谢谢爸,但我话还没出口,我爸说:“给那老李头带把伞,他花了钱舍不得走”老李头是我们鱼塘的忠实客户,他对钓鱼的爱好,远近闻名,他的老伴常说饭可以不吃,鱼不能不钓,正是因为很多个像老李头这样的钓鱼爱好者,我爸承包的这片鱼塘营业了二十八年,与我大姐同岁,它陪伴了我们姐妹三人的整个童年及青年。
天空下着微微细雨,漫步在鱼塘边,不打伞才更有诗意,我就喜欢在细雨中漫步。
我把伞拿给老李头说:“李大爷,撑把伞,别让雨淋着,回头感冒了就不能来钓鱼了”李大爷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不要影响他的鱼儿,我蹑手蹑脚的在他身边放下雨伞,又小心翼翼的轻轻移步离开。
鱼塘总共有七亩地,隔成了六块长方形的池塘,最后面一块面积较小,水也较浅,我家的三十多只鸭子都扎堆在最小的池塘里游玩。
这些鸭子都是我从小带大的,它们对我很亲切,我只是站在河岸拍了拍手,三十多只鸭子扑腾着翅膀纷纷上岸,嘴里‘嘎嘎嘎’叫的很欢快。
我在前面走,鸭子们摇摆着***在后面追,与其说我是来赶鸭子的,不如说我是来领鸭子的更加贴切。
我认为世间最变化多端的就是天气,一分钟前还是毛毛细雨,转眼袭来倾盆大雨,我在前面跑,鸭子们在后面追,‘嘎嘎嘎’的叫声响彻在整片鱼塘。
再次路过李大爷身边,他很淡定的撑开伞,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喊了一声:“李大爷,到屋里避避雨吧,这劈里啪啦的雨点声,怕是把鱼儿都吓跑了”李大爷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话里有话的说了句:“雨点儿是暂时的,避避就过去了,你养的鸭子倒是日夜不休,挺辛苦的”唉,钓鱼的人大多喜欢清净,所以在人多的时候我就会把鸭子赶到鱼塘边的树林里觅食,减少对鱼友们的骚扰。
把鸭子都关进鸭舍,我想这个下雨的午后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了,可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并无睡意,随手翻开放在枕边的书《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这本书我读了有两个月始终没有读到第十页,我实在搞不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还爱的如此卑微。
毕竟我活到二十二岁都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但有时我也在浅浅的想,如果心里有个可以想念和牵挂的人生活总会有些盼头吧,但我决不会太深情,不会给自己徒增伤悲。
我想象中的爱情是甜蜜的,不是肝肠寸断的,更不是要死要活的。
听说住在海边的人心宽,可能是我住在鱼塘心也宽吧,主要心里没装什么人和事儿,睡意说来就来,书没看一页就睡着了。
我正在梦里数鸭子,又被我爸的敲门声吵醒。
“游夏,鸭子叫这么大声你听不见吗?”
我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敲门声逐渐变得暴躁,我语气平静的回一句:“听到了”“听到了还不去放鸭子,你是想饿死它们去收尸吗?”
我爸就是这样,总会理首气壮的找茬。
放鸭子是我每日生活的日常,也是我一天中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特别喜欢鱼塘外边的那片树林,我可以肆意的坐在大树底下打盹,发呆,看书,画画,没有我爸的唠叨,生活会无比畅快。
拉开窗帘,阳光照进屋内,我感叹,这天气真是阴晴不定,前不久还是倾盆大雨,这会儿己是艳阳高照。
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若穿上一条裙子,心情会更加美丽吧!
我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游冬淘汰下来的裙子,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她穿起来像公主,我穿起来……差点意思。
我出去的时候,我爸斜视着扫了我一眼,那脸上清楚的表露着五个大字:“丑人多作怪”我故意迈着小碎步,扭扭捏捏的走出去。
天气好,心情也好,鱼塘的生意更好,一切都很美好,在这个美好的午后,我遇到了人生最美好的意外—— 一个闯入鱼塘的花美男。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西六七八咕嘎咕嘎真呀真……”我赶着一群鸭子,唱着欢快的歌曲,走进鱼塘边的树林,我的歌词还没唱完,突然一辆失控的卡车冲进了树林里,我的鸭群各自扑腾着翅膀躲避突发的灾难,可不幸的是有两只可怜的鸭鸭在一声声虚弱的‘嘎嘎嘎’后彻底的闭上了眼。
我摸了摸两只带血的鸭子,平静的说:“安息吧,在意外面前人和动物一样脆弱,躲不过,逃不掉,这是命运使然,坦然接受,然后投个好胎”那辆罪魁祸首--卡车,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迟迟没有下来,我在想,那人不会也安息了吧!
我忐忑的走到卡车边上,趴在玻璃窗上打探着里面的情况,一张好看的脸,带着惊慌的神色看向我。
我确定他没事,便用力敲了敲车窗。
从卡车上下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美男子,他穿着一件带蓝色领边的白体恤和黑色的短裤,还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清清爽爽,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修饰,但看上去高不可攀,像个迷路的贵族。
我承认被他的高颜值惊艳到了,原本想数落一番再要一笔赔偿,可看着他鬓角的汗珠和慌张的神色,心里动了恻隐之心。
“你没事吧?”
我的语气还是比较温和的。
他很紧张的看了看我,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搞的我也很紧张。
在确认他安然无恙之后,我指着两位安息的鸭子对他说:“可它们没有你这么幸运,己经去投胎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鸭子,脸上的汗珠像雨点般滑落,我再次动了恻隐之心,语气轻缓的说:“别伤感,别自责,万般皆是命,动物也一样”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内疚和歉意,我笑笑说:“虽然鸭子死了,但它的价值还在,一只五十,给我一百块,鸭子你带走”他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爽快的给了我一百块,我也爽快的接过来,然后温柔的将两只鸭子令起来,送到他手上,可他看着血淋淋的鸭子惊慌的外后退了一步。
我心想,难道他怕血?
“你等着我去洗干净再给你”就在不远处的一滩小水沟里,我粗略的清洗了下鸭子身上的血迹,然后再次送到他手里。
他这次没有后退,也没慌张,但也没有来接我两只手里的鸭子,我说:“我这都是散养的鸭子,味道很好的,你可以做烤鸭,铁板鸭,啤酒鸭,或者熬鸭汤,不管什么吃法,保证味道纯真,吃了还想吃”我自认为幽默的语言,他听了不为所动,表情看上去很惋惜,我心想,他不尽长的好看,心底也善良,于是我又语气温和的说:“你别自责,这只是一场意外,就当它们双宿双飞了”刚好一公一母,我这形容也贴切。
他有些羞涩,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但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右边嘴角有个酒窝,看上去有些迷人。
我再次把手里的鸭子递给他,他微笑着对我摆摆手,然后急匆匆的上了车,卡车开到马路边,他向我点头,微笑着表示歉意,临走,他不经意间瞥见了林边挂起的招牌——游家鱼塘。
我对他微笑着喊了一句:“有空来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