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我去看那人了，大雪纷飞的季节，他一个人住在贫民区。看到我来，他很高兴地招呼我，
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多年前一样。他请我去附近的小酒吧喝酒，
以前滴酒不沾的他现在也成了千杯不醉。我看他笑得恣意，白衬衫上都沾了酒，
却也不见在意。酒吧的人都认识他，喊他医生，让他少喝点。医生第二天的确没能爬起来，
宿醉让他睡到了中午，直到外面有人砰砰砰来敲门他才走出来。打开门，
医生脸色瞬间就变了。这群人脖上都戴着一个倒十字纹身，是他很熟悉的…某个势力。
12050年人类觉醒异能，2055年异生物觉醒，人类与之奋战107年，成功击退。
期间秩序崩塌，人类建立许多势力，互相吞并，时至今日。医生出生在2145年，
他出生就携带着异能。凡被医生触碰之人，伤口都可以治愈。他一出生父母就死了，
但很多势力因为这强大的异能争相收养他。最后，他被当时最强的势力带走。
势力精心培养他，从小教他学医。医生不喜欢学医，他更想杀异兽，可作为珍贵的治愈系，
首领担心他出事，禁止他出去，医生因此从未见过保护区外的世界。除此之外，
首领和势力内的人对医生都很好。对抗异生物的战斗结束后，人类就开始内斗。首领老了，
不想再参与这些，把势力传给他的得力下属，自己找了个深山老林和几位老友一起避世。
他们还是附近最强的势力，很少有人会来惹他们，也就导致医生没有那么多病人。
新首领看他无聊，帮他开了个诊所，就在势力大楼附近。从异能者到普通人，
从致命伤到小感冒，医生都治。2此时，医生十八岁。他和往常一样，
下午六点打算准时下班回家，外面却簌簌地下起小雨，医生只能去储物柜里找伞。
桓沉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门上的铃铛被敲响，医生转头去看。刚回头就惊到了。
桓沉伤得很重，身上都是血。一手捂着胳膊，另一只手垂着，血滴滴答答在地上流了一摊。
医生心想，今天要加班了，不仅要治疗病人，还得擦地板。他接待了桓沉，
帮清理好他身上的血迹，愈合伤口。桓沉脖子上有个倒十字纹身。
但医生想了好久也没想到附近哪个势力是这个标志。伤口治好后，桓沉留下钱离开了。
医生拎着拖把把整个诊所擦了一遍，累得当晚也没回家，就在诊所睡了一宿。之后，
桓沉居然成了常客，常常在医生快下班的时候过来，每次都是血淋淋的模样。
医生虽从不管闲事，给钱就医治，
但多少还是对这个生命力顽强且从不说一句话的没嘴葫芦有好奇。最近各个势力都还算平和，
他怎么能老是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呢？只是再好奇，他也秉持着职业操守，没有多问一句。
3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几个月，每次快下班的时候，医生听到铃铛声音都打颤，
桓沉却忽然不再来了。一次治疗时，听来治病的人说，附近有个小势力被屠，
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地上的泥土都被血浸透三寸。医生在一边看书，啧啧惊奇，说真惨。
医生本以为再没机会和桓沉见面，却没想到几天之后两人又遇到。不过不是在诊所。
附近一个百货商店重新开张，开业大酬宾，商品打八折，医生提前关店赶过去凑热闹。
百货商店里的货物加起来还没一百件，医生大失所望，
最后只在蔬果区挑挑拣拣买了一袋好看的橘子。出来的时候，
医生看到桓沉带着一个人走进商店。他脸上是温柔的笑意，脉脉地看着身旁的那个人。
医生一挑眉，从袋子里取出一颗橘子，剥了后塞到嘴里。嘶，好酸。4最近小势力争斗不断。
医生因为异能力优秀，一些小手术也能做，来他诊所的人越来越多，
忙得医生上班时间从九点改到七点，下班时间从七点改到九点。首领看他这么辛苦，
也担心有杂乱的其他异能者来闹事，于是他派了个力量强化异能者，叫阿何。
平时给医生打下手，有事就保护医生。今天又忙到九点多。医生送走最后一个伤患，
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又下起雨。阿何有事提前离开，医生又在储物箱里找伞。
门上的铃铛再次被敲响，某些快遗忘的记忆又被扯出来。医生回头去看，
发现竟然真的是好久不见的桓沉。他这次伤得特别严重，全身上下好肉没几块，衣服破碎，
到处都在渗血。最厉害的伤在肚子，被穿了一个洞。医生叹了口气，表示今天治疗了一天，
异能力没怎么恢复，不能帮他恢复所有的伤口。桓沉看着他，想说什么，
却撑不住地昏了过去。医生及时跑过去，接住了他。这家伙重得很，医生也不敢用力拖拽他，
生怕伤口更严重，只能先把他放在地上，稍微治疗了最严重的几处伤，才敢把他抬到病床上。
剪开衣服，医生把细碎的其他小伤口清理干净，用纱布包好，
最后找了阿何留在这里的衣服给他套上。桓沉的伤没有治好，医生担心他再出事，
就坐在桌上前看医书，顺便看护他。5半夜，桓沉醒了。医生正低头做笔记，床嘎吱响了。
医生转头，桓沉居然从病床坐了起来。他看着医生，双眼无神，有点像死水，
和医生之前看到的桓沉有点不一样，之前的桓沉虽然也是呆木头闷葫芦，
但眼中总是生机勃勃。医生放下笔，在桌子下的抽屉里翻出上次买的橘子。
这橘子酸得人睁不开眼，医生只吃了一个，倒是阿何喜欢，吃得只剩最后一个。
医生拉着凳子坐到病床前，他没问桓沉发生了什么。低头给他剥橘子，然后对他说，
你既然会来找我，就说明你还是想活着的，那就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世界。说罢，
把剥好的橘子放到了桓沉手里。桓沉失神地看着医生，医生与他对视，
忽然看到他腹部的绷带有血渗出，急忙把他摁在床上，然后用积蓄的异能力帮他治疗。
半宿没睡觉，也没吃东西，异能力恢复缓慢，只是让伤口不再流血，
医生找来新的纱布帮他再次包扎好伤口，嘱咐他别再起身。他准备回到桌子前继续看医书，
又看到桓沉还握在手里的橘子，于是又坐下来，拿过橘子喂给桓沉。桓沉眼神空洞，
对递到嘴边的橘子也是麻木地咀嚼，然后吃掉。看他吃完橘子，医生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坐回桌子前看书。月光惨白，照到诊所里，医生支着头昏沉地看着医书。桓沉盯着他看，
许久许久后，他缓缓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6第二天一早，阿何过来了，
手里拎着两根油条。通宵看书的医生困得要死，让阿何再去买点东西。等阿何回来，
医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桓沉站在一旁。阿何警觉，急忙过去保护医生，医生被动静惊醒，
向阿何解释这是昨天的病人。阿何放下警惕，把早餐递给医生。
医生胡乱地喝了点粥吃了两个包子，异能力稍微恢复，他示意桓沉躺回病床，
自己把他最严重的伤治好。桓沉看着隔着纱布盖在自己腹部的手。他的异能是火，
体温比常人高了一些，可医生的治愈对他来说却是温暖的，像和煦春日里拂面的风，
撞至怀中，愈合伤痛。“我等会儿，把钱送过来。”桓沉对医生的第一句话。
医生对他的开口也很惊讶，听到是钱的事情，没有在意，笑着说什么时候送来都行，
自己不介意。桓沉点头，离去。医生疲惫地打哈欠，但新的病人已经开门进来。
还没等医生给他治疗，他身后跟着进来一个病患，两人是死对头，见面后分外眼红，
竟在诊所就打起来。异能掀起桌椅，医生因为困顿没能及时躲开，就算有阿何保护，
他还是被桌子撞到了头，顿时血流如注。阿何大怒，把两个病患踹了出去，然后关掉诊所，
带着医生回势力大楼治疗。这件事没过下午就传到首领的耳中，
他对那两个病人的势力狠狠敲打一番，也让医生暂时休息别去诊所了。医生捂着头，
没有反对，自此就给势力的人治治伤，日子恢复早九晚七的清闲。7过了一段时间，
百货商场又开始搞活动，这次保证自己的货物上了百，都是好东西，刚好医生的伤口愈合了，
他又过去凑热闹。但所谓上了百的好货，医生到了后才发现，
不过是一些家用百货多了几个牌子，其实根本没多东西。
医生一边在心里吐槽商场的虚假销售，一边又不想空手离开，索性又跑到水果区去挑水果。
可惜，水果区还是只有橘子，医生拎着一袋橘子走了出来。回家之前，他心血来潮跑去诊所，
却发现诊所前蹲着个人。他走了过去，发现居然是桓沉，他蹲在熄灯的诊所前发愣，
不过身上好像没伤。桓沉抬头，问他最近不开门了？医生蹲到他旁边，说首领怕他受伤，
暂时关门了。两个人就这么在门口蹲着，谁也没说话。医生脚有些麻，想问桓沉有事没，
没事的话他要回家了。桓沉这时开口，问医生喜欢过谁吗。医生起身的动作顿住，
他想到那天在桓沉身边见到的人。他做沉思状，想了好久，
发现自己这么大居然没有喜欢过谁。他如实回答，桓沉忽然掏出来烟，没有点燃，
只是用手夹着。桓沉的眼神怅然，像是魂魄被抽离，医生疑惑他的经历，
却仍旧什么都没有问。他从袋子里取出橘子，剥开，然后说，我不喜欢去问别人因何事忧愁，
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但我可以给你剥个橘子。8与此别过，医生以为这就是最后一面。
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医生找首领汇报工作的时候，居然又看到桓沉，他加入了势力。
首领叫住医生，要他带桓沉熟悉一下势力内部。医生接下任务，带着他在势力里转。
这里是议事厅，那里是武斗处。中午的时候，转到饭堂，医生带桓沉去吃饭。
桓沉一路上都很沉默，吃饭的时候忽然问医生，问他叫什么。医生听到这个问题，
居然没有马上回答出来，他偏头思考了一会才回他。忘远。医生没有姓，
他的名字也很少被人叫，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叫医生的。9桓沉加入后不久，
有个治愈异能的也加入了。医生一看，立马对首领表示，自己想加入战斗组很久了，
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首领听完扶了扶眼镜，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第二天，
首领给他派了任务。附近有个小势力，最近一直在骚扰范围内的普通居民，
要他带人过去镇压，然后给他指了一队异能者。众人都对医生不太信任，
想不明白首领为什么让一个医生来带他们。一路上对医生开玩笑调侃，医生并不反驳，
但笑不语。到了小势力的基地，那伙人对警告毫无反应，看到带队的是医生后，还大肆嘲笑。
医生不发一言，举枪了结了笑声最放肆的一个。那些人一看，急了，
他们比医生小队的人数多，也有异能者，一下子乌泱泱杀过来。医生避过攻击，
持枪了结每一个近身的敌人。战斗结束得很快，队友们也不再小看医生。
医生虽然没有战斗系异能，但是生在那样的时代，不可能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老首领和其他人教了他不少防身的东西。得胜而归，首领召见他，问他好玩吗。
医生瘫在首领办公室的沙发上，衣服袖子上还有擦不掉的血。没等他说话，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几天不见到的桓沉。首领也没有继续问医生那个问题，对他说，
有个任务要他们两人去做，去另一个基地取一份资料，因为距离较远，而且是机密任务，
不能派很多人，所以选定了单体作战很强的桓沉和可以治疗的医生。医生抬头与桓沉对视。
这是桓沉第一次认真去看医生。医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房间橙色灯光照射下，像活水，
缓缓流动，通透明亮。桓沉看到医生朝自己微笑，对自己说请多关照。…10任务紧急，
次日就出发，医生不会开车，司机就由桓沉担任。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
医生坐在副驾驶上看书，是前段时间他在旧书摊淘来的伤寒杂病论。医生不是很懂文言文，
读起来有些艰难，直到太阳沉没，他也不过翻了十来页。此次路途遥远，
要经过不少旧时代的废墟，这些地方曾经都是人类的居所，
但已经在与异兽的作战里残破不堪。医生从车里下来，看被律草缠绕断壁残垣看了很久。
转头，桓沉已经用火系异能烧断一大片律草，开始生火煮饭。吃过饭后，
医生坐在火堆旁继续看书，桓沉坐在一边沉默发愣。月上树梢，于大地洒下一片皎洁，
桓沉默不作声地熄灭火堆，从后备厢取出被子，将后车座放倒。野外虽然没有异兽，
但还是会有些普通野兽，睡在车里会更安全。桓沉做完一切，盖着被子睡在车座一侧。
医生想要道谢的话顿在喉咙，他收起书，也躺下睡觉。
这氛围放在普通队友身上说实话真的很奇怪，但医生习惯了桓沉闷葫芦的性格，
并不强求他与自己沟通。11就这样过了三四天，两人抵达目的地，顺利取到资料后，
医生表示想去百货商店逛一圈，这座城区比医生在的地方稍微大一些，
卖着许多当地的特色产物，桓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医生在商场逛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很特别的东西，最后转到水果区，看到了熟悉的老朋友－－橘子。
他几次买的橘子都很酸，现在对橘子都有阴影了。导购员亲切走来，
手里拿着放橘子瓣的盒子，对医生说可以先尝后买。医生半信半疑地叉起一个，
入口汁水充盈，酸中带甜，是很好吃的橘子。医生拿起袋子往里面塞橘子，还是挑拣好看的。
足足装了两个袋子，医生才停手。结账时，收银员好心地给他提供了一个有提手的袋子。
医生转移橘子的时候，最后一只橘子不慎滚落，滚到一个人脚下。
医生拎着袋子过去捡起橘子。等他起身，看到来人模样，医生下意识回头去看桓沉。
桓沉与来人四目相对，他面色冷漠带着恨意，而来人眼神则惊恐中带着不可思议。没一会，
又有一个高大男人结完账走过来，他很自然地搂住来人的腰，亲昵地叫他宝贝，问他怎么了。
他的宝贝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诡异的气氛渐渐弥散。
最后还是医生脸上挂起歉意的笑，对高大男人表示，自己的橘子不小心滚落了，
并没有什么事情，话落，医生朝他点头示意，随后拉着桓沉迅速离去。停车场内，
桓沉坐在驾驶位，握住方向盘的手十分用力，医生坐在副驾驶，剥开一个橘子，递给桓沉。
嗅到橘子的香气，桓沉转头。医生面色如旧，仍是沉静柔和，那双眼睛没有探究，没有疑惑，
和他看过的每一眼相同，如透明的水。医生举着橘子，两人就这样对视，时间黏稠地流淌。
最后，桓沉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接过橘子，吃掉。12时节变迁，很快来到了十月，
医生在战斗组已经三个月了，他的小队被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
协助另一个远处的友好势力做任务。队友们早和医生混熟，喜欢拿医生作调侃，
医生从不生气，总随着他们来。一行人开着车走到半路，忽然下起大暴雨。路面崎岖坎坷，
医生怕出事故，叫众人停车休整。附近正好有个旧建筑，房顶尚在，众人停车熄火，
在房子里休息。后半夜，惊雷落下，睡梦中的医生被吵醒，他从睡袋里起身，
站在玻璃碎掉的窗前看雨景。外面荒草丛生，偶有雷光照亮，忽然，他盯着一处细看。
那是众人停车的地方，他好像看到有人在车边？又一道闪电落下，医生看清，
那里的确有个人，靠在车身上。医生喊醒两个队友，与他们一起撑伞出去看。走近后，
医生发现那人身边堆积的雨水泛着红色，他受伤了。队友拿出手电筒照过去，看起那人的脸，
医生皱眉。此人是三个月没怎么碰面的桓沉，自上次协作任务后，桓沉就神出鬼没，
他拒绝和别人组队，总是一个人执行任务。医生撑伞走过去，看到他捂着腹部，
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医生蹲下身，手覆盖在桓沉的身上，替他治疗伤口，
然后让队友把他抬到屋里。桓沉醒来时，天光大亮，他被野兽围攻袭击的伤口已经全数愈合，
想到跌跌撞撞逃跑时看到的车子，还有车上属于势力的纹饰。他四处张望，
在不远处看到看医书的医生，他已经又换了一本书，纤长的手指转动着水性笔，
正聚精会神地钻研中。桓沉起身时动静有些大，医生闻声抬头，看到他已经恢复精神，
笑着说他这次知道队友的重要性了吧，总是一个人作战，死了都没有人收尸。
医生这话开玩笑的意味更大。外面的雨势渐小，医生表示自己要带队离开了，
会给桓沉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桓沉看着收拾东西的医生，他抚***口，那里本应伤痕累累，
可有人总会为他治愈。“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再次听到桓沉说话，还是长句子，
医生有些惊讶，过后，他说，如果想，一起来也可以。13桓沉的异能很厉害，
队友们对他的战斗能力夸赞不已。就这样，医生的小队新增一员大将。几天后，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