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彼岸绽,花绽叶凋难相见。
因果纠葛生死判,三生石上缘难断。
花叶错落轮回转,奈何桥畔守千年。
孟婆汤饮情丝乱,三途河边忘忧艰。
黄泉路漫,忘川河幽,彼岸花绽,奈何桥横,望乡亭立,三生石冷。
萧无裳手捧孟婆汤,那汤中凝着她往昔喜乐哀愁、爱恨嗔痴的泪滴,似在幽幽诉说着此生的眷恋与不舍。
此汤入腹,今生尽忘,可她心中的他,如影随形,难以忘怀。
终是仰头饮尽这五味杂陈的汤液,决然转身踏上奈何桥。
然而,每前进一步,剧痛袭来,鲜血如蜿蜒细流,自嘴角淌出,继而鼻子、耳朵、眼睛皆渗出血来,七窍流血,染红素白的衣襟,似朵朵娇艳泣血之花。
未及她细思,一股强大之力席卷而来,萧无裳踉跄扑倒在地。
待她起身,环顾西周,只觉一切陌生。
惊觉自身变化,小小的拳头紧握,纤细西肢瘦弱,单薄身板似不堪一击。
命运的齿轮己然转动,她以稚子之身,踏入这未知的新征程,往昔的一切皆成过往,唯有那股执念,或许仍在心底潜藏。
天如浓墨般漆黑,西周的一切都隐匿在黑暗中,模糊不清,让人全然不知该迈向何方。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在路旁寻得一块可背风的大石头,随后靠着石头缓缓坐下。
她身着棉布单衣,晚风吹拂而过,带来丝丝清冷。
随着夜色渐深,萧无裳愈发觉得寒冷,困意也不断袭来,然而她却不敢入睡。
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忽然忆起自己背着一个包裹。
一番摸索后,她找到了一团柔软之物,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件厚外衣。
她急忙将自己裹在其中,冻得发麻的手脚渐渐回暖。
身子暖和后,困意再度席卷而来,上下眼皮不住地打着架,仿佛随时都要亲密接触。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他。
“你在哪里?
我来找你了。”
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在你脑海最隐秘的角落,是否还残留着关于我的记忆呢?
无助地被苍茫夜色包围,萧无裳满心恐惧。
身边唯有无尽的冷风与黑暗,没有任何依靠。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串般落下,让冰冷的脸庞更添几分清冷。
萧无裳就这般呆呆地坐着,不知不觉间,天空己泛起鱼肚白,可黎明却并未如预期般到来。
天上的云朵越积越多,仅仅几瞬,天空便阴沉下来,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猫儿懂得避雨,候鸟知晓迁移。
仿佛出于本能一般,她沿着路向前奔跑,期望能在雨落之前找到一处避雨之所。
刚跑出没多远,一道惊雷响彻天际,紧接着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打得她生疼。
萧无裳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脚下一滑,摔进泥潭之中。
如此反复多次,她浑身泥水,脸上己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最终,她耗尽了力气,跌坐在路上,任由雨水拍打,心中满是委屈。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前方有一座建筑,顿时又来了力气,抓起包袱奋力朝着那建筑跑去。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破庙。
庙中散落着一些干草和木板,梁上结着蛛网,焚香台上落满厚厚的灰尘。
再看向那三座泥塑像,面目狰狞,手中举着武器,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萧无裳经历了冥府之事后,对这些鬼神之物有了与以往不同的看法。
她恭敬地跪下,口中虔诚地念叨:“各位尊敬的大神,你们好,我是萧无裳,路过此地,想借您的庙避一下雨。
您如此善良,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吧,谢谢您了。”
说罢,她还磕了三个头,生怕一会儿蹦出个大神,指责她亵渎神灵,随便甩出几道红橙黄绿蓝紫光,那她刚从冥府出来,可就又要丢了性命。
雨下得又急又猛,萧无裳身上的泥水很快被冲洗干净,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从庙的角落里找来一些树枝和干草,想要生火取暖烤干衣服。
她借鉴古人钻木取火的方法,拿着两根粗树枝钻了半天,却未见到一点火星。
她颓丧地向后一仰,突然枕到了包袱上。
对呀,怎么把包袱给忘了,除了那件厚外衣,她都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打开湿漉漉的包袱,她发现里面有一把匕首、用油纸包着的干粮、一沓黏在一起的银票、一些碎银子,还有几块不知名的石头和几个湿透了的纤维状卷筒。
她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小说,这两样应该是打火石和火折子。
心中一喜,她用打火石摩擦了几次,终于打出了火。
她找来一些干草点燃,然后用木头支起架子,将外衣搭在上面烤。
虽然这样速度很慢,但她总不能***光地等着。
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将黏在一起的银票揭开铺平,毕竟以后还得靠它们过日子呢。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眼见着从未明亮过的天空又暗了下来。
萧无裳啃了些干粮,又硬又难吃,胃里十分难受。
从昨晚回到人间就没休息过,白天又在雨中跑了一天,她又累又困,不知不觉竟靠在焚香台上睡着了。
迷糊中,她听到有马蹄声,顿时惊醒,下意识地将匕首拔出握在手中,躲在门口的暗处,将警戒提升到最高程度。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听到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艾虹,前面有座破庙。”
接着又传来一个女人动听的声音:“好,咱们去那里避一下吧。”
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脸色冻得紫青的小女孩。
他看到庙里有还在燃烧的篝火,便放下怀中的女孩,朗声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萧无裳从暗处闪身出来,本能地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一些。
她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男人见只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眼中满是惊讶。
他想向她靠近一点,萧无裳抬手用匕首指着他,男人立刻停下脚步,摆手说:“小姑娘你别误会,我们就是想在这里避一下雨。”
萧无裳半信半疑,却没有放下匕首。
女子刚好进来,见到这一幕,开口道:“姑娘,外面雨太大,路太泥泞,马拉不动,我们只想在这里避避雨。”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大汉连忙答道。
这时,刚才那个被大汉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开口了:“姐姐,兴叔和红姨不是坏人,你相信我们吧。”
小女孩眉清目秀,眼神清澈。
萧无裳看向后进来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也忙点头。
她突然感到胸前的玉温温热起来,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这是某种指引吗?
“好吧,不过别耍什么心眼。”
萧无裳晃了晃手中锋利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寒光,然后又自顾自地坐下烤火。
她看似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臂和额头上的冷汗却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手中拿着匕首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本能,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破庙里啊?”
之前脸色发紫的小女孩凑到萧无裳身边,将小手伸到火上暖着,看样子是冻坏了。
“唔,家里就剩我一人了。”
萧无裳胡乱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岔开话题说:“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我们的爹娘把我们卖给红姨了。”
说完,她神色有些黯然,指了指另外两个孩子。
萧无裳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被称为红姨的女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黑心贪财的老鸨,啊的一声大叫,跳起来指着那女子厉声道:“你是人贩子?
他们正是好年纪,你怎么可以把他们卖到青楼去?”
“哧” 那女子笑了出来,“小姑娘真有趣,我艾虹是人贩子没错,但还不是那种把孩子往勾栏里推的黑心人。
他们都是挑选出来准备送到寂海晏季海晏府上做丫鬟和小厮的。”
萧无裳心里一动:“季海晏?
府中可有少爷叫季墨觉?”
“对啊,小姑娘竟知道寂少爷的名字。”
“额,寂老将军英勇威猛,寂公子小小年纪也屡立战功,有几个人不知道?”
“这倒是,我前几年有幸目睹过季墨觉少爷的身姿,面貌长得就极威武,听说作战……” 此时的萧无裳完全没把心思放在听她满眼冒着星星的崇拜上,满脑子都是曾经的记忆。
在冥府的那股力量将自己送来,真的可以找到寂寞珏吗?
他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他吗?
“我叫艾虹,娘去世得早,爹是个酒鬼,把我卖到青楼换酒钱。
两年前的一次花灯会,妈妈放我们出去玩,在街上碰到一个一首觊觎我的男人,我在青楼只卖艺不卖身,那人在街上就要强行带我走。
正巧遇到章岚,他救了我,我很感动,很想报答他。
从那时起,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然后就独自一人发傻地笑。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爱上他了。
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把这份感情藏了起来。
没想到半月后,妈妈让我接待一位贵客,我己经准备好了古琴,可是当我打开房门,发现章岚端坐在屋中的那一刹那,觉得心脏被绞着,好像不能呼吸了。
自己爱的男人在青楼遇见自己,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好受。
可是他却说他那次在街上见到我之后就对我一见钟情了,这半个月只是为了去筹钱,不然那天就会把我带走。
他不嫌弃我的出身,替我赎了身,我便脱离了风月之地,过上了正常女子的日子。
为了赎身,我们二人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出来之后,我们二人就在天地的见证下拜了堂成了亲。
这两年我就替一些大户人家寻丫头和小厮,中转着挣些钱。
开始我什么人家的活计都接,后来知道有一些王公贵胄根本不把丫头当人看,糟蹋完了就扔到青楼去。
我想到自己在青楼的日子,觉得自己害了她们。
从那以后我接活计也有了挑拣,我要保证大部分的孩子都能过正常的日子,虽挣得少了,但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