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南怎么会是一桩悲哀的事新新海向南不知怎的,竟暗恋上了羊羽。
对于男女之间这种暗物质的送达,羊羽不会没感觉的,但向南比他大,
面相也是比他要大些的,这就让他有点意想不到。羊羽爱开玩笑,
偷偷塞给了向南一瓶嫩面乳。那天两人在县城逛服装大厦,每走过一面大穿衣镜面前,
向南就紧上两步,挨着他照一下镜子,看自己是否用了嫩面乳有了效果,
看自己是否比羊羽年轻一些了,这就更让他没想到了。羊羽更没有想到,
女营业员听见了羊羽关于嫩面乳有了效果调侃向南的话,她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一把扯住了羊羽,向他推荐了一款最新式的连衣裙,
嘴里含笑地对羊羽说:“你妹妹那么年轻漂亮,这件连衣裙最适合她了。
”想不到向南瞬间嗲了起来,嘟起了嘴巴,好像年龄很小的样子,
就更是羊羽没想到的事情了。这个笑话不仅在村委会办公室里引起了哄堂大笑,
在村里各家各户饭桌上也是同样的效果。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向南离村出走了。向南,
向南,一路向南,他要找到向南。向南到南方去了,他一路向南奔跑,要找到向南。
但他总觉得自己奔跑得太慢。夜很黑,扭头望去,右侧是星星点点的光亮,
那是沿路人家窗户里透出的光亮。向左望去,好像是一片田野,黑蒙蒙的,
看不清种的是什么庄稼。他跑累了,一***坐了下来,***下是皮革的,软软乎乎的。
他惊异地朝***下摸去,竟发现是座椅。同时他听见了火车的鸣叫声,原来他是坐在火车上。
火车正在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星星点点的光亮都不见了,只见车窗的玻璃上,
有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女人的形象很模糊,看不清。他站起身,用手去揩窗玻璃,
试图让那个姑娘的面影清晰些。但他失望了,他抹了一手的水蒸汽。窗玻璃是明亮了,
但姑娘的面影不见了。只见窗外绿色一片。原先一片的灰黄色不见了,他明白,
车子已进入了南方。北方的灰黄色是令人心烦的,眼前全是翠绿色,令人心情愉悦了一些。
偶尔有白墙黑瓦的农舍在眼前出现,和北方土黄色的房子不同,确实是南方了。
我在村口向一群老人打听羊羽。老人们手拢在袖口里,蹲坐在朝南的墙下晒太阳。
虽说已暮春,但天还是奇冷,太阳懒洋洋的,一点也没有火气。老人们在这样的光照下,
脸色也是灰扑扑的,对谈话不感兴趣。其实老人们已告诉了我很多。
虽然他们的话断断续续的,寒冷有了要擤鼻涕的动作,要思考,
要吐痰和要咽唾沫的动作都使他们的话时常停顿,甚至接不上前面的话茬,
但我还是听清了事情的大致情况。挖河的时候,男女是分两茬的。
男人顺着河坡草草挖就的坡梯,担着扁担上下来去。女人们则在河底,
用铁锹往男人的簸箕里锹土。土是肥厚的,有一股浓浓的土腥味道。
女人们挖土扬锹都是高手,锹上的土厚薄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
如果有人用磅秤去称每个人挖出的土块,就会惊异地发现,每个土块的重量竟是差不多的。
略重一些,或略轻一些,都可以忽略不计的。尽管女人们挖出的土块重量差不多,
但担在男人的肩上,男人们使用出的姿势就不相同了。有人行走如飞,
似乎担子像羽毛一样轻,一丝力气也不用费的。有的则不行了,似受苦役的人,喘气,***,
驼背弯腰,仿佛担子有千斤重。当然,女人看着波堤上的男人们,就有了赞叹声,
也有了鄙夷骂人声。干农活的人嘛,谁好汉谁狗熊,就看能不能干农活了,这是唯一的标准。
河堤上插满了红旗,大喇叭里播放鼓舞人们斗志的歌曲。队长就坐在大喇叭下,
他什么也不干,他坐在那里,就是在干活了。他似乎在思考,如何让挖河的进度更快一些。
他看了一会挖河泥的女人们,又看了一会担土上岸的男人,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但时间不长,他的神色又木然了。队长不是干体力活的人,他是一个领导者,
他是善于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领导者。他的眼睛扫过了人群,他就看到了一个信息,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嘴角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看到了在河底挖土的向南。
向南的眼睛是活的,手里的铁锹也是活的。羊羽的簸箕到了,她的铁锹就有了情面,
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别的男人担着空簸箕在她面前停下,
那锹落进簸箕里的土块是厚厚的 ,但也厚不到哪里去,不注意也是看不出的,
但肩上担的人会感觉出,只是有苦说不出,因为在容许的范围内。他不能叫苦,
队长就坐在河堤上,他是很有力量的人,他能震慑喊累叫苦的人。他还能用数据说话,
你说重了,他就用磅秤过磅,看你有什么话说?之所以队长有威慑力,
还因为队长能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再喊也没有用。这不,
队长发现了向南锹上的猫腻。有人锹上的土块重了,这是常态,轻了,也是常态,
是用不着大惊小怪的。但一天都遇上给重锹的人,那就惨了,到了晚上,
会让你累的都不想说话。但一天都遇上了轻锹,会让你上了炕都想唱上一句山歌的,
向南是想让羊羽晚上陪她一起唱山歌吗?队长看出了猫腻,他的心里一阵冷笑。
队长用明察秋毫的眼睛向人群一扫,他看出有好些女人正朝他看,朝他努努嘴。
示意他看看向南铁锹上的猫腻,他没有朝那些女人看,只是嘴角鄙夷了一下。
他之所以神情鄙夷后又木然了,是因为他知道内情。他是一个有政策性,
能注意工作方式的领导人。他不会像一个粗鄙的领导人,
马上前去纠正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因为这样就欺负了他的智商,
欺负了他十几年的领导经历,所以,他的神色马上又变得木然了。他没有吭声,
他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于是第二天开工口哨响起后,他重新作了安排,
将全部壮劳力都安排在了向南的铁锹前。想到几天后,累得精疲力竭的向南,
会趴在羊羽的肩膀上,委屈地流鼻涕流眼泪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一阵子开过玩笑后的快意。
实际上队长冤枉了向南和羊羽,两人还没幽会过呢。
私密话和流言就是这时从村里人的嘴里出来了。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人对我说,
其实人们是看矮了农村人,农村人的心眼其实比城里人还要多,还精明。谁在暗通机关,
谁在悄悄耍小聪明,村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的,心里却是有数的,
背地里会嚼舌头,会加以评说,更会添加进了自己的好恶情绪,来美化事件和丑恶事情。
至于表面上,因为没有队长那样的权力,
又因为村里的人都有许多血缘亲情混杂纠缠在事情里面,所以人们不愿难堪自己,
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才不吭声罢了。至于羊羽一到了向南锹前,向南给的都是轻锹,
村人们早就看在了眼里,那些女人更是看在眼里。她们没说话,
看到自己男人担子比羊羽担子重,心里就开始骂,看把你个小女子狂的,
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所以,队长一采取了措施,就大快了一些人的心,
哪个婆娘不心疼自己的男人?所以就有男人女人暗暗朝队长伸出了大拇指,
表示了他们从心底里佩服队长的明察秋毫,有能力有魄力解决难事的本领,
更佩服队长的大公无私。但队长没有看见,他不会看见,
他不会看见一群人对另一群人遭到处理的快意,还有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