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原以东,大道依旧封锁,霓千雪一行人只能白天休息,夜里赶路,而山路崎岖险阻,当他们到达海市之时,已是十日之后。
海市隶属于嵊海郡,它坐落于东海之滨,也是整个中洲大陆的最东边,与东洲大陆隔海相望,而两洲之间就是诺大的东海。
起初海市只是作为两洲渔民互相交换生活物质之地,后来随着两洲皇廷交往越来越密切,于是这里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商旅港口。而此地大大小小的集市不下十余处,而每处都有着令人大开眼界的东海奇珍。
自从到了海市之后,霓千雪就显得格外神秘,她一大早就让武刚带着众人出去采买,独留她二人在山间。这几日里,林川与霓千雪二人好似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几乎无话不说。
“千雪姑娘,此次东洲之行,我还真充满期待啊!”
只听霓千雪欣喜的说道:“东洲的景色美不胜收,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等你身体再好一些了,我带你去思慕崖上听风,去望月阁前观海,去苍木古树上看日出!”
林川听了也不禁感叹:“光听名字就觉得那地方仙气飘飘啊!”
没等霓千雪再说话,远处便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小姐,都买回来了!”
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武刚带着众人采买回来了,他们个个都肩挑背扛的,想必又买不少东西。
霓千雪起身迎了上去,林川见他们都围成一团,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便觉得更加好奇了!
“林川,你先闭上眼睛!”霓千雪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林川看得出神,竟没听到霓千雪的话语。
霓千雪微微蹙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细声说道:“林川,快闭上眼睛!”
回过神的林川,显得极其的难为情,于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等林川再睁开眼睛时,他面前出现了一把深棕色、造型奇特的椅子。只见它无腿却有轮,扶手上立着一个小木盘,木盘上还有一个把手,把手又连着椅子底下精密的齿轮。
“这可是个好玩意哦!”霓千雪说着就坐了上去,向林川展示着这把椅子的神奇之处。
只见她轻轻转动把手,底下的齿轮相互咬合,带动椅子的大轮旋转起来。随着霓千雪手里的木把手越转越快,轮子也跟着越来越快,她行进的速度简直能赶上一个腿脚麻利的壮小伙了,林川看了啧啧称奇。
霓千雪见林川看的津津有味,兴奋的向他解释道:“我们东洲的渔民们出海时经常会碰到海妖作祟,一旦遇到,能侥幸逃回来的,大多都是残缺之身,东洲巧匠纪灵先生宅心仁厚,于是专门给那些腿脚不方便的渔民设计了这把椅子,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就将此椅称为纪灵椅!”
林川跃跃欲试,霓千雪便示意武刚将他放到椅子上!这把椅子虽然对林川的伤病并无帮助,但却给了他独自行动的能力,不用再去麻烦武刚他们,这让林川在心理上轻松了不少。
“我还有个好玩的东西要送给你!”霓千雪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说道:“这个叫做东海凝胶,是从深海芦藻里提炼出来的,无色无味,将它均匀涂在脸上,只需片刻,待它凝固之后,就能改变脸型、五官,一般人轻易不能觉察。”说完就向林川展示起来。
只见她取出一点凝胶,均匀的涂在了鼻梁两侧,原本纤细高挺的鼻子瞬间变得宽厚不少,且丝毫看不出一点异样,仿佛她天生就长成这样。
看着霓千雪精致的小脸上出现一个大到夸张的鼻子,林川笑得前仰后合,而霓千雪也跟着笑道:“要变回来也很简单,只需拿水冲洗干净就行。”
经过一番乔庄打扮之后,林川出现在海市中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位天庭饱满,面容敦厚的男子,身穿极具东洲特色的服饰,坐在纪灵椅上,缓缓而行,身后紧跟着一位美艳绝伦的白衣女子。
海市集市中的货品虽然琳琅满目,但是海产品居多,林川逛了半晌,也未挑到中意的。最后准备离开时却无意瞥见身前的摊位上,一个精致的水晶瓶子闪着微光,他好奇的走上前端详片刻之后,拿到鼻前又仔细的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味夹杂着丝丝海腥味袭来,他将小瓶对着阳光,里边竟是些透明如水的细粉,在瓶中肆意流淌。
当下大喜,问道:“店家,这个多少钱?”
那店家起身瞧了瞧林川,又瞧了瞧霓千雪,不禁连连赞叹道:“公子好福气,公子好眼力!”
霓千雪听后脸颊微红,林川刚想解释一下,就瞧见店家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几下,说道:“一口价,三个金贝!”
“三个金贝倒也不贵,只是不知你是怎么获得这瓶中之物的呢?”
林川说完,只听店家说道:“那日,有个渔民拿着一块巴掌大、半透明的贝壳,说要卖给我。他说回航时遭遇了海妖的袭击,与那妖怪搏斗时,鱼叉无意中刺中了它,撬下了这一小块。我见那渔民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就仔细的看了看,还别说,这贝壳确实神奇,就像活物一般。放在地上,能变成泥土的颜色。放在桌上,又变成了桌子的颜色。细闻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就收了下来,想着贝壳能美容,于是就将它磨成了粉。”
林川听后,也不再犹豫,爽快的掏出三个金贝放在摊位上,店家见了大喜,扯着嗓子拱手笑道:“祝这位姑娘越来越美丽!也祝愿二位白头到老....”
霓千雪听了,羞的满脸通红,急忙就跑开了,林川也跟着逃离了店家的摊位。走了一会儿后,林川停下来对霓千雪说道:“千雪姑娘,这个送给你。”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要!”她一想到店家的话,侧过脑袋,双颊生晕。
“这些天多亏有你的照顾,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好,一点心意,还望千雪姑娘笑纳!”
“你因救我而受伤,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礼物我真不能收!”
林川见霓千雪执意不肯要,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小瓶塞到了她的手心之中。
只听“啊”的一声娇嗔,霓千雪面若桃花,眼波粼粼。
林川松开手,急忙为他自己唐突的行为道歉:“千雪姑娘,一时心急,还请见谅。如果我没有看错,这瓶中之物应该是海王贝的贝壳制作而成,世间罕有!”
霓千雪当然知道林川是好意,当下并无责备他的意思,她也好奇这海王贝到底是何物,仅巴掌大的残片,磨成粉都能卖三个金贝。于是问道:“海王贝?那是什么?”
“海王贝是东海的一个海妖,它体长三丈,咬力极为惊人,喜欢在近海出没,经常栖息于浅礁之上,由于它的壳能随环境改变颜色,所以隐蔽性高,极难发现。碰到小一点的渔船,经常是连船带人一起吞下。它虽凶猛,但全身都是宝。
它的肉能治热病,它的壳磨成粉服用后可容颜永驻,如果有幸得到它的珍珠,只需含在嘴里便如海神护体,海面海下自由穿梭,如履平地。”
说完就见林川就指着霓千雪手中的瓶子,继续说道:“你手中的便是海王贝的贝壳粉了!送给千雪姑娘简直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了!”
看着面前的林川眉飞色舞的模样,霓千雪心中涟漪四起,久久不能平息。
随后二人不紧不慢的在集市上闲逛着,不多时就走到了东海之滨。林川从小生活在西南郡的山林之中,只是在书中读到过大海的波澜壮阔,所以海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相当的新奇。
咸湿的海风,细软的沙滩,还有一望无际的东海,都让他着迷不已。看着白浪追逐,海鸟低飞,林川又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心潮澎湃,对着大海“啊-啊”的几声呐喊,声音高亢嘹亮,可转眼就消失在海浪声中。
只见他长舒一口气,看着霓千雪说道:“以前我只要遇到不如意的事情,都会对着寨子外的群山呐喊,一下子什么烦恼都会消失不见。千雪姑娘,我常常见你愁眉不展,知道你心有郁结,你也可以试试,很有效果的!”
“可是我...”霓千雪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敢!”
林川听后温声笑道:“千雪姑娘都敢去击杀那恶人梁英,叫上几嗓子,又有何惧,是吧?,试一试!”
看着林川言语真诚,目光炽热,霓千雪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对着波涛万里的东海,“啊~啊~啊~”呐喊不止。
一阵宣泄之后,只见霓千雪眉头舒展,神情轻松又畅快!她紧挨着林川的椅子坐了下来,眉眼尽是温柔。
“八年前,我在东洲海丰城听到我爹大胜北冥的消息后,就天天盼着他接我回中洲,与他团聚。可最后等来的却是他被杀害的消息,爷爷因此气急攻心,没几天也去世了,东洲的亲戚也和我撇清关系,突然之间,我变得无依无靠。不久之后,我娘逃回了东洲,她找到我,带我住进了向府之中,没多久她就嫁给了向光赫,而我也就成了向家二小姐。”
说到这里,霓千雪顿了顿,欲言又止。
林川看她神情窘迫,就猜出她有话要说,但又难以启齿,于是轻声问道:“千雪姑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霓千雪见他温柔如水,低下头说,“林公子,你会因为我娘是***而看不起我吗?”
“世态炎凉,逼良为娼,想必你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林川说的坦然,“千雪姑娘嫉恶如仇,我佩服不已,何来轻视一说?”
霓千雪为人寡淡,心若冰霜,长到十六岁都不曾与人分享心事。只因林川当日舍命相救,后朝夕相处,被他温柔豁达的性格所感染,今日才会与他述说身世。而林川言辞坦荡,眉眼真诚,霓千雪见了竟一时间芳心大乱,暗流涌动。
忽然海岸上一片喧哗,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二人循声而去,只见市场之中,十几人围在一起,大声议论着某事。
“听出海回来的渔民说,前些日在海里兴风作浪的妖怪被制服了,待会就会被拖到海市来。”
“我听说,击败海妖的是位少年英雄。”
“我也听说了,他独自一人出海与海妖斗了三天才将它制服。”
林川最喜欢听英雄事迹,也想一睹英雄风采,便匆匆与霓千雪朝港口走去,而海市港口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一艘大船缓缓靠岸,只见甲板上盖着一块黑布,黑布之中隐约能瞧见一个庞然大物,而船舷边上耷拉着一条似触手又似尾巴的东西,尖刺密布,白骨森森,极为恐怖。
大船之后还拖着一艘小船,那船除了桅杆还高傲的矗立着,船身早已是破损不堪,可想而知,战斗极为激烈。
待大船停稳后,围观的人群瞬间围了上去,船舱中陆续出来了几个人,走在前面边的是几个光着膀子的黑壮汉子,也不说话,拿着铁索朝那黑布走去。不一会又见船舱出来一位青衣少年,虽满脸疲惫却依旧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只听人群之中,一位游侠惊呼道:“竟是东洲二公子少白羽。“
不明所以的人急忙问道:“这少白羽什么来头?“
那游侠接着说道:“要说少白羽,便不得不说梧栖山庄了。梧栖山庄无论在东洲皇廷还是在江湖之中都威望极高。山庄老庄主少飞鸿生前是东洲船运老大,十五年前东洲三王叛乱,皇帝被迫出逃,便是少飞鸿一路保驾护航。他的大女儿也就是现任庄主少百凝,因此被皇帝收做义女,也就是东洲人口中的百凝公主。而少白羽被称作二公子,作为栖梧山庄副庄主,与他姐姐一同掌管着东洲七十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