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雨丝在警戒线外织成灰蒙蒙的帘幕,苏明哲弯腰钻过黄色塑料带时,解剖服下的衬衫己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
他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那是雨水冲刷着老旧砖墙和新鲜血液混合的味道。
"苏主任。
"刑侦支队长周震正蹲在水泥台阶旁抽烟,火星在雨幕里明明灭灭,"死者男性,三十五到西十岁,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
"苏明哲的解剖箱在青苔斑驳的地面磕出轻响。
筒子楼天井里积着墨绿色的雨水,死者仰面躺在三楼拐角处,双臂以怪异的弧度张开,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
当他看清尸体的瞬间,医用橡胶手套在指节处绷出苍白的褶皱。
那双被齐腕砍断的手,切口平整得如同手术标本。
"凶器是精钢锻造的利器,刃长超过二十公分。
"周震吐出的烟圈撞碎在雨里,"但这不是最诡异的。
"他掀起盖住尸体的塑料布,苏明哲的瞳孔猛地收缩。
死者***的胸膛上,暗红色的"罪"字深深嵌入皮肉。
刀痕从锁骨下方三寸开始,先横后竖再撇捺,每一笔都精准地沿着肌理走向,仿佛在书写某种古老经文。
苏明哲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两厘米处,能感受到皮肉翻卷时残留的震颤。
"伤口边缘有灼烧痕迹。
"他取出便携式光谱仪,蓝光扫过血痂时发出细微的蜂鸣,"凶手用烙铁止血?
不..."仪器显示的温度曲线在300℃处形成陡峭山峰,"是某种高速摩擦产生的瞬时高温。
"筒子楼外突然炸响闷雷,惨白电光将楼道照得纤毫毕现。
苏明哲的解剖刀尖挑起死者下颚,喉结处的紫色淤痕在强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机械性窒息,但舌骨完整。
"他转头看向周震,"凶手从背后用软质绳索勒颈,至少持续三分钟。
"雨声忽然变得粘稠起来。
苏明哲的余光瞥见死者右耳后的皮肤,那里有块硬币大小的溃烂,边缘呈锯齿状辐射。
"七点钟方向,放大镜。
"他对助手林小夏说。
当二十倍镜片贴上创面时,他看到了排列成环状的针孔。
"注射痕迹?
"林小夏举着相机的手抖了一下。
"是环形注射器。
"苏明哲用镊子夹起一片半透明的表皮,"这种针头阵列通常用于皮下植入微型芯片,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者左眼睑内侧有道细微划痕,在强光手电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冷光。
周震的皮鞋在水洼里碾出刺耳声响:"和前两起案子一样?
""不完全相同。
"苏明哲摘下手套,医用酒精在掌心蒸腾起刺鼻的凉意,"上个月滨江公园的死者眼球被替换成玻璃义眼,上周码头仓库那具尸体在胃里发现了金箔。
而这个——"他指向死者空洞的眼窝,"角膜被完整剥离,边缘切口呈现波浪形,是旋转刀头的特征。
"解剖室里苍白的顶灯在凌晨两点准时亮起,苏明哲望着不锈钢台面上的尸体,某种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柱攀爬。
当手术刀划开胸腔时,他闻到了不属于尸体的檀香味。
"肋软骨钙化程度符合西十岁男性特征。
"林小夏记录着数据的声音突然变调,"苏老师,您看第三根肋骨内侧!
"苏明哲调整无影灯角度,银色反光板上浮现出细如发丝的刻痕。
他换上显微目镜,十六倍放大下,那些痕迹化作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沿着肋骨的生理弯曲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当翻译软件将第一个符号识别为苏美尔语中的"审判"时,解剖刀在他掌心划出细小的血痕。
"通知周队。
"苏明哲扯下被血污浸透的口罩,"这不是连环杀人案,是有人在搭建祭坛。
"窗外又滚过闷雷,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骨节在叩击。
他翻开三年前的解剖档案,泛黄照片上的女尸胸口同样刻着"罪"字,只是那字的最后一捺,分明带着书法中的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