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凌晨三点的走廊游荡，苏晏摘下起雾的护目镜，医用橡胶手套上的血渍在冷光灯下泛着金属光泽。
她习惯性摸向白大褂口袋，指尖却触到某种黏腻的触感——融化的榛果巧克力正沿着锡纸边缘渗出，在病历夹上洇出深褐色的污渍。
这是第七次忘记处理患者家属塞的谢礼。
自动门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担架床滚轮碾过满地碎光。
蜷缩在墨绿色防水布里的身影正在发抖，湿透的亚麻色长发在CT单上洇出深灰水痕，像幅被雨水泡皱的炭笔素描。
"23岁女性，昏倒在美院后巷，疑似低血糖。
"护士掀开保温毯的瞬间，苏晏的瞳孔微微收缩。
少女锁骨处黏着半片鸢尾花瓣，靛蓝色油彩正顺着雨水在颈侧流淌，像一条正在苏醒的静脉。
消毒棉球触到青白手腕时，昏迷的人忽然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苏晏的钢笔尖在病历本上顿住，"林小满"三个字的最后一捺突然洇开墨点——那只布满水泡的右手正死死攥着她的听诊器，银质胸牌在指缝间闪着冷光。
"别…"沙哑的呓语混着松节油气息，"画布…会淋坏…"苏晏单手解开听诊器颈环，金属传导管在少女掌心勒出淡红印痕。
她摘下胸牌塞进那只冰凉的手，急诊科三个凸起宋体字硌着发红的指节："抓紧这个，比听诊器贵二十倍。
"心电监护电极片贴上胸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微弱的心跳突然飙升到120次/分，林小满毫无征兆地睁眼。
苏晏被琥珀色虹膜里旋转的星云纹路摄住呼吸——那是种介于群青与黛蓝之间的特殊瞳色，像封存着暴雨前最后一刻的暮色天光。
"静脉推注50%葡萄糖40ml。
"她快速后退半步，却撞翻了器械车。
玻璃药瓶碎裂声中，少女忽然支起上半身，留置针扯出串血珠溅在苏晏的护士鞋上。
"医生姐姐的睫毛…"沾着油彩的手指突然逼近她眼下，"在虹膜投下的阴影弧度…"林小满歪头时输液架跟着晃动，"能保持这个角度别动吗？
"苏晏用止血钳夹住乱晃的针头："看来葡萄糖己经起效了。
"她故意将血压计袖带绑出啪的声响，"现在闭眼，我要处理你手上的烫伤。
""可是光影…""再动就把你绑在CT机上画全身血管造影。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苏晏在换药间隙瞥见少女裤袋里露出的炭笔。
那是支用医用绷带缠成的特殊画笔，尾端还粘着半片未融化的雪花膏——急诊科常用的皮肤保护剂。
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林小满突然抓住她的腕表："雨停之后…"葡萄糖让她的声音像浸在蜜里，"能借用医生姐姐的影子吗？
"苏晏抽回手的动作扯松了发髻，一缕黑发垂落在少女手背的烫伤上："我的排班表不是画室预约系统。
"她转身时白大褂扫过那些颜料斑驳的指尖，"但明天下午三点，住院部七楼阳光房的光线最适合画静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