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安在青苔斑驳的石墙上划下第七道刻痕,腕间新添的暗紫色瘀痕突突跳痛。
"这女魔头的手下都是变态吗?
"他盯着透气孔渗入的血色月光嘟囔,"试完蚀骨丹试焚心散,真当我是九命猫妖?
"锁链声突然从西南角传来。
他触电般摸向藏在草垫下的骨针——这是用鼠妖肋骨磨成的,尖端还淬着自制的麻药。
脚步声渐近,青砖上竟凝出霜花。
"小友可需止痛散?
"清泉般的嗓音惊得他手指一颤。
转身时月光正漫过女子染血的裙裾,谢长安瞳孔猛地收缩:她足踝锁着刻满符咒的寒铁链,眉间霜花额饰却纤尘不染。
这分明是玄天宗内门长老的标记!
"仙子也是被那女魔头抓来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上月刑堂受审时,墙壁挂着幅泛黄的画像,三百年前叛出师门的玄天宗首徒...似乎也叫什么云?
女子广袖轻拂,腕间银纱无风自动:"唤我云渺便可。
"清冷药香掠过鼻尖,谢长安腕间的灼痛竟瞬间消散。
她隔着牢门为他包扎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千百遍。
"您...为何帮我?
"谢长安盯着她睫毛投下的阴影。
地牢噬魂雾正在侵蚀护体灵气,这女子却连衣襟都未乱半分。
云渺指尖一顿,药杵在空中凝成冰晶:"你的眼睛。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月魄绫轻轻扫过地面霜花,"很像一位...故人。
"子时的梆子响过七声,谢长安借着月光研磨血蟾蜍背腺。
隔壁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老丹修沙哑的嗓子在咆哮:"蚀骨丹混了赤炎砂?
你们想烧穿他的灵脉!
""前辈小声些!
"他慌忙扒着铁栏张望,却见云渺的牢房泛起青光。
自从三日前相识,每到寅时那抹青色就会暴涨——像在镇压什么可怖的东西。
"用川乌替代曼陀罗。
"清冷嗓音突然响起,惊得他碰翻陶碗。
云渺不知何时站在相邻牢房前,月魄绫正卷着个瓷瓶,"魔宫地脉阴气侵体,你若不想假死变真亡,当归须用陈年的。
"谢长安盯着滚落脚边的赤色药丸,突然抓住铁栏:"您怎知我在制假死药?
"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他这才发现云渺的衣袖结着冰碴。
女子苍白的唇弯起极浅的弧度:"你每日丑时研磨药材,寅时萃取汁液。
"她突然踉跄着扶住石壁,眉心血咒如毒蛇游动,"朔月...快到了..."谢长安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骤然爆发的寒气冻僵手指。
等云渺再次苏醒,他掌心的冻伤己渗出血珠。
"为何冒险救我?
"他盯着突然缠上手腕的月魄绫。
银纱浸着莲香,轻轻拂过处伤痕尽愈。
云渺垂眸为他系上染血的绷带:"三日前你说,家乡的芍药该开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她转身化作飘散的霜花,"活下去,才能再见花开。
"噬魂鼠的利齿擦过耳际时,谢长安闻到了腐肉的味道。
"低头!
"云渺的轻喝伴着破空声,月魄绫卷着他撞向岩壁。
碎石簌簌落下,他借着银纱微光,看见她足踝铁链己没入血肉。
"密道地图是错的?
"他挥着火把逼退鼠群,后背贴上她冰凉的身躯,"这些怪物分明在守株待兔!
"云渺突然闷哼一声,谢长安感觉温热的液体浸透肩头。
转头刹那,银纱蒙住他双眼:"别看。
"黑暗中响起血肉撕裂的声响,比声音更快的是腥甜的血气。
等重见光明,满地鼠尸正化作黑烟。
云渺三千青丝尽成霜雪,月魄绫却比血还艳。
"您到底是..."谢长安的质问被塞入掌心的玉牌打断。
玄天宗云纹刺得他眼眶发烫——这分明是亲传弟子令!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血月穿透坍塌的穹顶。
在碎石砸落的瞬间,谢长安瞥见她耳后朱砂色的火焰胎记。
记忆如惊雷炸响:刑堂那幅魔帝画像的右下角,题着句"赤焰烙于耳后,魔纹生于...""走!
"云渺突然将他推向洞口。
谢长安反手抓住她染血的衣袖,触手却是灼人的温度——这哪是玄天宗修士,分明是...!
断魂渊的罡风卷起云渺雪白的长发,谢长安在坠落中收紧手臂。
怀中人眉心的霜花正在龟裂,露出底下赤金色的魔纹。
"您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贴着云渺冰凉的耳尖低语,感觉她呼吸骤乱,"什么玄天宗故人,什么镇压噬魂雾..."掌心玉牌突然发烫,映出她颈间蔓延的黑色纹路——与魔帝画像分毫不差。
云渺染血的指尖抚上他眼尾:"谢长安,活下去。
"突然翻身将他护在怀中,月魄绫爆发的银光吞没天地。
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女子破碎的叹息:"等你看尽长安花,自会明白..."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谢长安死死攥住那片染血的银纱。
三百年前的叛徒,三百年后的囚徒,这个比噬魂鼠利齿更可怕的真相,却让他心脏揪痛——若真是魔帝,为何每次触碰时,她颤抖的指尖都冷得像深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