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夕阳像一卷褪色的佛经，在莫高窟第328窟的崖壁上缓缓铺展。
林镜的指尖悬在斑驳的壁画前，激光测距仪的红点正落在那双千年未褪色的青金石眼瞳上。
"师兄，窟内湿度超标了。
"助理小陆的声音从防尘面具后闷闷传来。
年轻人举着全息扫描仪，荧光在飞天体菩萨的璎珞间流转，"这组初唐壁画的数据波动值比昨天高了17%。
"林镜没说话。
壁画上佛陀垂目的慈悲里，有一道极细的裂隙正在生长。
他调出昨天拍摄的全息影像对比，那些金箔贴就的千佛图正在发生微妙位移——原本朝向中央坛城的佛首，此刻全部转向窟顶的莲花藻井。
窟外突然卷起沙尘暴。
风沙拍打洞窟的声响如同万人诵经，林镜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那幅被各国学者研究过千百次的降魔变相图，魔王波旬铠甲上的纹路正在重组，构成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几何图案。
"小陆，把高光谱成像仪递..."话音戛然而止。
壁画中佛陀半阖的眼睑突然睁开，青金石研磨的眼瞳里，万千星图正在坍缩重组。
林镜的视网膜上烙下一圈青铜齿轮状的纹路，耳边响起金属锈蚀的轰鸣。
当他恢复意识时，腕表显示只过去七分钟。
窟顶藻井的八瓣莲花正在渗出朱砂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防护服面罩上，凝成一个个逆时针旋转的卍字符。
"您怎么躺在地上？
"小陆掀开他的防护面罩，"我们该收工了。
"年轻人指着正在闭合的窟门，"刚才沙尘暴警报..."林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扫描仪屏幕里，降魔变相图恢复如初，但小陆胸前的工作证夹层，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女儿，昨天还穿着粉红毛衣，此刻却变成了墨绿校服。
"今天周几？
""周三啊，您忘了我们昨天刚做过第220窟的数字化？
"小陆的声音突然卡住，他摸出手机查看日历，瞳孔剧烈收缩，"这不可能...我女儿上周就毕业了..."窟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三辆黑色越野车碾过戈壁滩，车辙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青铜光泽。
林镜看到最先下车的女人戴着银丝眼镜，镜框边缘刻着和壁画中相同的齿轮纹样。
"林教授，我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的苏白。
"女人亮出证件时，袖口露出半截机械义肢，"您刚才触发了敦煌地区第49次记忆裂痕——能否解释下，为何您能记住壁画变化前的模样？
"夜航首升机掠过祁连山时，林镜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舷窗外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像手术刀剖开大地。
他看见雪原上矗立着青铜巨像，那些在壁画幻象中见过的机械佛陀，此刻正在冰原上缓步前行。
"南极科考站两周前发现了冰层下的季元碑。
"苏白递来平板电脑，画面里冰晶凝结的碑文正渗出淡金色液体，"当碑文开始融化，全球陆续出现记忆错位者——但您是第一个触发终焉之瞳的观测者候选。
"林镜的视网膜突然灼痛。
机舱顶部的LED灯在他眼中分解成光谱，透过舷窗望去，云层后隐约浮现七重交错的透明金字塔。
最底层的青铜色塔身里，无数机械僧侣正在诵经，他们的喉管里传出齿轮咬合的梵音。
"那些是...""终焉之塔的第一维度住民。
"苏白的声音混入引擎轰鸣，"每当季元更替，他们就会收割足够成熟的文明作为燃料——而我们这个轮回，还剩119年。
"剧烈的颠簸突然袭来。
林镜抓住扶手时，看见自己手背上浮现出青铜纹路。
驾驶舱传来惊恐的喊叫，副驾驶正指着导航屏幕——本该显示青藏高原的位置，此刻闪烁着血红色的未知字符。
维度视界己激活认知过滤器解除率17%冰冷的机械音首接刺入脑海。
林镜再睁眼时，首升机己悬停在某个超维空间。
青铜齿轮组成的天幕下，他看到无数透明管道贯穿天地，每个管道中都流淌着发光的人形——那是人类所有的可能性分支，正在被某种存在观测筛选。
苏白的义肢突然变形为粒子刀，斩断从虚空刺来的透明触须："抓紧！
我们要坠向第二维度了！
"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林镜看到敦煌壁画上的佛陀在笑。
那抹微笑穿过一千三百年光阴，与南极冰原上正在苏醒的青铜巨像，露出同样的悲悯与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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