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史秋珍,是在惊蛰那天的滂沱大雨里。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谷雨季节……春雷碾过青瓦檐角时,杨力撑着把褪了色的油纸伞,领着她从泥泞的山路上走来。
雨水顺着她月白色旗袍的滚边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开细碎的银花。
我们村从没有过这样的美人。
她送我的见面礼是个会唱歌的八音盒,打开盖子就有穿蓬蓬裙的小人转圈圈。
"这个要上发条。
"她蹲下身教我,手腕上的银镯子叮铃作响,我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茉莉香。
"阿嬷,这是秋珍。
"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结上下滚动着。
他家黄泥墙上新糊的报纸还在往下掉渣,湿漉漉的霉味混着灶膛的柴烟,熏得史秋珍眼眶发红。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豁了口的粗瓷碗上,发出清凌凌的响。
我正蹲在门槛上择野蕨菜,抬头就撞进她含着水光的眸子里。
十七岁的姑娘还不懂什么叫门第,只觉得这城里来的小姐美得像后山开疯了的野杜鹃,红得能把人眼睛灼伤。
"啪!
"史家老爷的巴掌落在秋珍脸上时,惊飞了祠堂檐下的家雀。
香案上供着的祖宗牌位晃了晃,三炷线香折在描金漆盘里。
我躲在门缝里偷看,瞧见她嘴角渗出的血丝落在白裙子上。
"你要跟那个挑粪的跑?
"史老爷攥着藤条的手青筋暴起,"你奶奶的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去给人当倒贴货?
"秋珍跪在青砖地上,腰板挺得笔直。
祠堂外的玉兰被夜雨打落满地,她发丝间别的白花沾了泥,倒像只折翅的蝶。
"爹,杨力不是挑粪的。
"她声音轻得像要化在雨里,"他在上海念过新式学堂,会写诗......""写诗能当饭吃?
"藤条抽在背上的闷响让我打了个哆嗦。
"他家连口像样的棺材都置办不起!
你知不知道村里人都怎么说?
说我们史家小姐急着往穷汉炕头爬!
"那夜秋珍是光着脚跑出来的。
我蹲在溪边浣衣,看见她雪白的足踝被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杨力在竹林边接住她时,惊起一片鸦青的雾。
她腕上的翡翠镯子碎在溪涧里,绿莹莹的残片卡在鹅卵石缝中,像谁哭碎了的眼睛。
婚礼那天,十八匹枣红马拴着红绸从村口排到晒谷场。
史家二老坐着黑色轿车来,皮鞋踩在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