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院里晒着渔网的石磨盘上,三只芦花鸡正啄食着带血的帕子。
王吉刚跨过门槛,正撞见牛锤抄着捣药杵追鸡:"别碰我闺女的血!
"老渔夫赤红的眼角还沾着鱼鳞,那应该是今天早上剖鲈鱼时溅上的。
"爹,让吉哥儿瞧瞧!
"牛大亮伸手夺下了父亲手里的铜杵,杵头还粘着半片当归。
他们来到小屋里,屋里飘出的血腥气混着艾草灰,熏得窗棂上的蛛网都在颤抖。
牛小霞蜷在竹榻上,咳得像个破风箱,不时的她还向枕边铜盆里呕吐,仔细看铜盆里有她吐出的鲜血,血沫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王吉伸手搭脉,给牛小霞号脉,他的手指突然一颤——这姑娘左寸脉浮如雀啄,分明是《神农百草图》里说的"断肠脉"。
"取五钱白矾水来!
"少年说着翻出带的五味止血丸,不经意的眼角瞥见,墙角药渣里的奄闾子发着磷火似的幽光。
他心头一跳,这不是普通药材变质,分明是被人用硫磺熏过,有毒啊!
门外忽然传来刘世豪破锣似的吆喝:"张家药铺出大事啦!
十几个采药工,炮制中药时全中毒变成成哑巴了!
"这胖小子扒着门框首喘,腰带还别着半截啃剩的糖葫芦,"张太雷都把诊金涨到二十两啦,还没有请到人救人!
"一屋子的人原本正沉浸在各自的事情当中,但突然间被那声尖锐刺耳的喊叫声所吸引。
众人纷纷侧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站在那里,满脸涨得通红,双手还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想要表达什么重要的信息。
坐在角落里的王吉听到这阵喊声之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不紧不慢地从桌上拿起一颗用蓝实粉包裹着的话梅,轻轻地塞进了身旁牛小霞那张樱桃小嘴之中。
然后,他转过头来,冲着对面的大亮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嘿嘿,我和世豪啊,要给张老爷送去一味‘灵丹妙药’呢!”
说罢,他那双狡黠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迅速将目光投向了放在一旁的牛家鱼篓。
只见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在鱼篓里面一阵摸索。
没过多久,便从中掏出了几块己经开始发霉的姜母。
这些姜母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绿霉,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然而,王吉却毫不在意,反而像是捡到了宝贝一般,紧紧地握在手中,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那模样活脱脱就像一只刚刚成功偷到香油的小耗子,满心欢喜又鬼头鬼脑。
紧接着,王吉也顾不上再与其他人多做交流,转过身来,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门外的药铺急匆匆地赶去。
一路上,他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张望一番,生怕有人会追上来似的。
张宝堂药铺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
十来个伙计正首挺挺杵在台阶上,个个张着嘴活像等着投喂的雏鸟。
张太雷的缎面靴子踩着满地半夏残渣,正揪着账房先生的衣领咆哮:"不是说新进的半夏是上等货吗?
""张老爷,要不要试试这个?
"王吉晃着霉姜挤进人群。
少年故意扯着嗓子喊:"上等半夏遇硫磺就成哑巴药,配上我们牛叔家特制的三十年陈姜..."话音未落,看诊的老郎中突然抽着鼻子凑近:"这姜怎么有股咸鱼味?
""您老鼻子真灵!
"王吉掰开姜块,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霉丝,"这可是用东海盐卤腌了七七西十九天的还声姜,专克硫磺毒。
"说着往最近伙计嘴里塞了一撮,那汉子登时辣得涕泪横流:"烫...烫死俺了!
",能说话了,这伙计惊奇之余,也让围观的人们看到了,这小伙不凡的医术。
张太雷的脸都涨成猪肝色了。
他当然认得这分明是渔家常备的驱寒霉姜,可眼下十几个哑巴伙计正眼巴巴望着。
老狐狸牙缝里挤出句话:"小崽子要多少?
""三十两银子..."王吉慢悠悠竖起三根手指,说话的同时,他突然扯开某伙计的衣襟,只见这伙计胸膛上出现了大片的紫斑,"不过您这其中几个伙计中了,这半夏掺天南星的毒,怕是还要在搭上点东西?
"王吉假装皱眉想了了想,很不情愿道:"再加三株老山参给牛家妹妹补身子吧。
"王太雷知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敲诈他,但是现在就他能解毒治病,所以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小子,治好了,给你!”
说完转身向后堂走去!
王吉开始埋头给伙计们解毒,他没瞧见在店门旁闪出一姑娘,那姑娘腕上的银铃铛正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