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跪在泥地上，将药罐里最后一点苦汁倒入豁口的瓷碗。
草席上的妇人剧烈咳嗽，瘦得像一把枯柴的手攥住他的袖子：“阿临……别再去古战场了……那些修士杀人的地方，晦气……”“娘，喝完药睡一觉。”
他把碗沿抵上母亲干裂的唇，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木屐踢踏声，隔壁张婶尖着嗓子喊：“江家小子！
王掌柜让我捎话——再交不出这个月的赁钱，你们娘俩就滚去乱葬岗搭窝棚！”
江临盯着泥墙上那道裂痕。
月光从缝隙漏进来，像一把刀插在母亲咳出的血痰上。
子时的古战场飘着磷火。
江临握紧生锈的柴刀，靴底碾过半截白骨。
三日前有修士在此厮杀，听说连山崖都被剑气劈成了两半。
这种地方总能捡到值钱的——断裂的法器、染血的储物袋，哪怕一片沾了灵气的甲胄残片，也够换三副药。
阴云突然遮月。
他踩到个硬物，俯身扒开焦土，一柄青铜断剑露出半截剑身。
剑柄缠着早己朽烂的鲛绡，隐约能辨出云纹雕饰，只是正中嵌着的玉石己碎成蛛网。
“至少是玄铁……”他指尖刚触到剑柄，整片大地突然震颤！
远处传来狼嚎般的风声，却不是来自荒野，而是剑柄深处。
掌心传来灼痛，那些蛛网裂痕竟渗出光来，顺着他的血脉一路烧进心口！
“三百年了……”江临听见有人在耳边叹息。
那声音像锈剑刮过青石，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
焦土中千百把残剑突然嗡鸣，仿佛朝拜君王的臣子。
断剑上的碎玉迸射青光，在他眼前凝成一道虚影——是个白发男子，眉心一道剑痕贯穿颅骨，却笑得狂气滔天。
“小子，你踩着了本座的棺材板。”
虚影一指戳向江临眉心，他仿佛看见万丈青云被一剑劈开，星斗如血雨坠落。
有巨龙在云层间断成九截，城郭在剑气中化作齑粉。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白骨垒成的高台上，九把巨剑锁着一具无头尸身。
“记住，杀你者名唤‘九霄’，葬你处当在‘青云’！”
虚影炸成光斑没入江临丹田，断剑上的玉石彻底崩散。
他踉跄跪地，发现掌心多了一道青色剑纹，而远处山峦间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修士的啸叫声刺破夜空。
“魔剑气息！”
“在那边！”
江临撞开柴门时，母亲正在油灯下缝他的旧袄。
“收拾东西，现在走！”
他往破布袋里塞进半块硬饼，却摸到个冰凉物件。
是那柄青铜断剑，明明该埋在十里外的焦土中，此刻却诡异地出现在包袱底层。
马蹄声如闷雷碾过村口。
他背起母亲翻出后窗，听见修士的怒喝在夜空炸响：“搜！
那柄剑噬主，持剑者必成疯魔！”
怀中断剑突然震颤，江临感觉有团火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他不敢回头，却清晰“看见”三匹黑马追进村口——马背上的人黑袍绣金，袖口隐隐露出森白指骨。
母亲伏在他背上咳嗽：“阿临，你身上……怎么有铁锈味？”
江临抹了把鼻尖，满手猩红。
断崖边，江临盯着脚下万丈深渊。
追兵己至百丈外，黑袍人袖中飞出惨绿磷火，将老槐树烧成灰烬。
怀中断剑发出饥渴的嗡鸣，仿佛在催促他纵身一跃。
“此剑所向，便是天意。”
三百年前的声音在颅骨内回荡，江临突然笑了。
他解下腰带将母亲缚在背上，月光照见少年眼底血丝如剑纹蔓延。
“要疯魔，也等还了药钱再说。”
纵身跃入云海时，他听见丹田处传来一声剑鸣。
不是幻觉——有青光自掌心暴涨，在崖壁上刻下百丈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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