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京城,有礼部官员带队到城门口迎接。
城中百姓也争相眺望,都想一睹和亲公主的风采。
若是生得好看,百姓们少说也会为其叹息几句。
大陆谁人不知,东华国师曾卜卦断言九皇子活不过二十二,谁嫁过去都是寡妇的命格。
队伍停下,李侍卫长下马率先去交涉。
身着官服的男子走上前。
“礼部侍郎冯天朝,特来迎接五公主。”
马车内寂静如风,楚淼抚额假寐,手一搭一搭地敲着小桌,春夏在旁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
冯天朝见没动静,面上浮起不满。
这本就是人人都推的差事,只因他跑得慢了些,被礼部尚书谢大人捉住,才认命率队来迎接。
现在朝局动荡,这门婚事给哪个皇子都有可能打乱平衡,谁都想要,谁也都不敢去要。
最终国师回京三天,婚事就定给了九皇子。
九皇子己过十八,依国师所言定是活不了多久。
听说皇帝将西楚公主许给他,他在府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不管怎样,这个差事里外都受气。
没等冯天朝再说话,一记鞭子从旁甩向马车方位,在空中赫赫作响。
“小小西楚女,竟敢在东华放肆!”
一身红衣的妙龄女子甩着鞭子跳出来,眼中怒火中烧。
她安平钟情九皇子己久,甚至禀明皇帝愿意做九皇子妃,却被九皇子和皇后都拒绝。
要是一首没人去坐九皇子妃的位置还好,没想到偏偏冒出个和亲公主,一想到那谪仙的人将有其他女人去玷污,叫人怎能不恨。
安平一鞭子朝着马车的门面打去,车帘还未碰到就被一阵内力破开,落在地上。
紧接着春夏从车内跳出,一身碧绿衣裳,环抱双臂守在马车前。
同时,慵懒的声音自车内响起,带着几分讥诮。
“东华的待客之道让人叹为观止。”
“本公主舟车劳顿,在车上少憩,这差点甩到本公主脸上的鞭子,不知是圣上的意思,还是礼部的意思,又或者是护国公的意思?”
冯天朝一惊,刚想说话,又听到车内人的戏谑。
“冯大人,本公主初来东华,代表的乃是西楚皇室的颜面。
瞧瞧东华此番做派,对我与九皇子的婚事是何种态度,己然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本宫这便修书一封呈于父皇,打道回府,想来父皇也不会强我所难。”
“公主息怒,东华绝无此意啊!”
冯天朝连忙俯首,鬓角汗珠顺着流,使了眼色给心腹,心腹转身快步进城。
安平县主他来的时候就瞧见了,但他想着三皇子的吩咐,安平县主又是三皇子的表妹,就当给护国公卖个人情。
“当年东华国君平乱登基,我西楚的骁骑营可是在东华大显身手,众多英勇将士也因此折戟沉沙。
如今,我西楚皇室还未进城就差点折在这里,阁下是想把过去一道抹杀?”
东华皇帝登基时借了西楚的兵力,由此结了个姻亲。
如今,东华安排病弱的九皇子迎娶西楚嫡女。
这背后算盘打得精明。
此举三得,一是给九皇子冲喜。
二是在大陆诸国面前彰显自身国力,宣告东华的昌盛繁荣。
三则是西楚虽国力渐弱,但仍有骁骑营那等英勇军队,如今皇子争储,这门亲事只能给无争储希望的九皇子,才能维持朝局平稳。
字字珠玑,落地有声。
楚淼话一出,百姓们炸开了锅,本就只是来看个热闹,但却扯出了往事。
“是啊,五公主说得有理,人家当时帮了陛下平乱,这下确实不地道。”
“别国公主来,礼部尚书不来迎接就算了,冯大人也不行礼也不问安,明摆着瞧不上人。”
“西楚公主真可怜,被送过来冲喜,还要被跋扈的县主针对,日子难过哦。”
“人家是嫡公主,那么多皇子怎么就配了九皇子?”
“你连这都想不明白?
公主适龄,当下太子、三皇子还有六皇子都有争储希望,只有九皇子年纪相仿,能接住西楚这个姻亲。”
“九皇子还没有母家,娶这个公主只当娶个吉祥物了。”
百姓的声音不绝于耳,嘈杂的很,多数是在为西楚五公主说话。
冯天朝脸色难看,皇帝的心思不难猜,但被这样堂而皇之谈论出来,那又是不一样了。
安平气急了,头上的珠钗相互碰撞叮当作响,转身怒喝。
“都给我闭嘴,一群***胚子,乱嚼舌根当心给自个儿招来灭顶之灾 !”
安平带来的随从也骂骂咧咧。
“闭嘴,仔细你们的皮!”
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安平县主仗着有皇后撑腰,在京城作威作福无人敢惹。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西楚女,倒是小看了你,在这搬弄是非,当心本县主撕了你的脸!”
楚淼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路上将东华格局研究了个透彻 。
安平县主,护国公之女,竟是这样的看不懂时局的草包。
“安平县主,久仰大名。
若县主认为我刚才所说有不实之处,无妨,明日我面见皇帝陛下时,自会当面向其讨教 。”
安平怒不可遏,正欲再放狠话,却被身后女子一把拉住。
那女子贴近她耳畔,低声劝了几句。
安平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终咬牙切齿地抛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 ,便满脸愤恨地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
西楚送亲队伍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车里这位,比起真正的五公主,竟更有嫡公主的风范与气魄。
回去之后,一定要如实详细向陛下汇报。
礼部尚书谢志柏匆匆而来,听闻手下人的汇报后,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心里暗自嘀咕,不是说这是个草包公主吗?
传言可真是害死人啊!
若是捅到陛下那里去,他的乌纱帽还要不要啦!
到了跟前,谢志柏满脸堆笑,恭敬说道:“五公主恕罪,下官今日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开身,没能亲自前来迎接公主大驾,还望五公主海量,多多包涵 。”
楚淼懒懒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的虚情假意。
“多谢大人看重,本公主受宠若惊,既如此,那便进城吧。”
整个礼部都是三皇子的人,谢志柏自然是不敢怠慢她,但三皇子可不惧。
最想要这门姻亲的是三皇子,他与太子在朝中平分秋色,如果有了西楚姻亲,争储希望更甚。
安平也是他放任来的。
西楚公主受辱,心里一狠,自然就想要踩着别人的头颅往上爬。
别的不说,但楚淼知道,今日迈进这城门,自己便算是一头扎进了暗流涌动的漩涡,往后怕是不搅得周身泥泞,绝无脱身的可能 。
送亲队伍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入城。
城门口,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各方探子,纷纷悄无声息地散开,朝着各自的据点奔去,迫不及待地要将这最新情况向主子汇报 。
城楼上,一身黑衣的厉澜尘看着这一出闹剧。
他静静看着喜庆的马车进城,剑眉微挑。
恰似隐匿在黑暗中的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早己设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