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站在城楼上俯看大漠风光的女孩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喊叫,回头一看,原来是阿娘来了。
“阿娘。”
张回乐声音软软,她搂着阿耶的脖子,看着阿娘走向他们,这是他们一家每日必上演的剧目。
天子下令,她家阿耶负责驻守边关、保家卫国。
原以为,这是“家书抵万金”的开始,却不想她阿娘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追随阿耶来了灵州。
阿娘是河北沧州人士,刚来灵州时水土不服很严重,阿耶简首心疼死了,恨不得把阿娘送回去。
如今,阿耶与阿娘在灵州也有十余年了,在第三年的时候,阿娘怀了她。
自此,人生三大喜事也算是完成了两件,只待阿耶建功立业,得到天子赏识,携家眷衣锦还乡。
边塞苦寒,灵州又与突厥相连。
冬日严寒,突厥人也受不了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
于是,每逢秋季,城内庄稼粮食熟了,各家各户都囤积过冬物资时,突厥人便会来城内骚扰一番,搜罗一些物资。
而每当这个时候,阿耶就会变得很忙,忙到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阿娘便会日日守在院子里,望眼欲穿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在边境的这段时间,张回乐也没闲着,日日习武,舞刀弄枪。
因为在这里,柔弱之人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本是大家闺秀的阿娘从不强求张回乐学习琴棋书画、女工,但基本的认字还是要会一些的。
大概张回乐真的是个天才吧,才十余岁,军中不少兵卒都不是她的对手,时人奇之,皆感叹她是一个天生的将才。
殊不知,这己经是她的第二世了。
这一世,她依然叫张回乐,至于怎么穿越的她也说不清楚,穿越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对她来说十分混乱。
不过,这并不重要。
据说,阿娘当时让阿耶为她取名,阿耶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最后破罐子破摔选了回乐烽中的“回乐”二字。
初听这个名字由来时,张回乐还以为阿耶是取自李益的“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1],借由她的名字寄托边塞将士们思乡的情感,但这个时候的李益还未出生。
所以,阿娘每提起此事,便相当不满,名字当是父母对孩子最美好的期愿,怎得如此敷衍?
而每当这个时候,张回乐就安慰道:“‘回乐’二字,也可以看作是父母对孩子未来的美好祝愿,希望他们能够快乐成长,面对生活中的挑战时能够保持乐观和积极的态度的呀,阿娘,怎么想不就好很多了?”
这种解法,也是她上辈子名字的由来,爸妈希望她在经历曲折后也能收获快乐。
既来之,则安之。
很幸运两世的她身边都有真心爱着她的人相陪。
曾经的她有父母,有师父,有师兄弟,也有同门姐妹,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武当山的日子她都过得很愉快。
现在,她依然有一对爱她的父母,有许多喜欢将她举高高的叔伯。
只是,午夜梦回时,她也常常掩面而泣,怀念着一个世界距离的亲朋好友。
知子莫若母,她的阿娘又怎会不知乐儿夜里经常伤心的事呢?
尽管不知原因,但阿娘还是会轻轻抱着她,给她唱小曲,缓解她内心的难受。
总而言之,在边境的这段日子,张回乐过得很幸福。
于是,她更加珍惜与亲人相处的时光,不愿浪费每一分每一秒。
许是重来一次,她的学习能力变得很强,还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所以,她拼命练武,学习大唐知识,捡回以前所学,发展以前未学,就是为了在这骚乱常有的边境,护家人平安。
但好景不长,神龙年间,武帝退位,中宗登基,韦氏被封为后,复国号为唐。
也是房州十年过得太苦,即位的唐中宗奢侈无度,昏庸无道,百姓怨声载道。
身处边境,天高皇帝远,她们一家就像是透明人一样,被朝廷所遗忘。
终于有一天,灾祸降临了——“血、好多血……”张回乐像疯了一样捂住阿娘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大开的口子,血色染上了她的眼睛,阿娘的身体在她的怀里逐渐变凉。
她的阿娘死了,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亲眼目睹阿娘是如何没了生息的。
她的阿耶也死了,***的。
死前,他嘴里念叨着:“藜儿,别怕,藜儿,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了。”
无论张回乐怎么喊叫,都阻止不了阿耶***的步伐。
一日之内,双亲俱失。
糖罐子里长大的张回乐终是受不住打击,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以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了,她患上了PTSD,丧失了有关阿娘与阿耶死前的一段记忆。
曾经开朗大方的张回乐也随着阿耶阿娘的离开,一同消失了。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不爱开口了,眼神也没那么稚嫩了。
在将士们的帮助下,张回乐将父母葬在了灵州的山丘上。
在那里,他们可以遥望故乡沧州所在的地方,也算是完成了二人渴望回乡的愿望。
这一年,张回乐虚岁十五,正是寻常人家女子待嫁的时期,奈何父母俱亡,此事便被搁置了。
曾经对她有过照顾的叔伯本想照顾她,但都被她给拒绝了。
也有人建议她回沧州,投奔亲戚,她没说话。
……再见了,灵州。
这里曾经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但……现在她该走了。
再留在这里,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对上叔伯们怜悯、同情的眼神,她很不适应。
去找亲戚?
寄人篱下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
怪道有人说过:“父母在,家便在。”
如今,她的家己经没有了。
好在,她的家境并不贫寒,她也并不弱小。
身为一个心智成熟、三观完整的成年人,她目前所掌握的能力足以让她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了。
那么,你好,大唐。
……我不好!!!
救命啊!!!
我的爷我的姥我的叔我的嫂,你这是给***哪来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