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望江楼的雅间里,我盯着沈砚推来的账本,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竹简边缘。
三日前他给我的那份供词就藏在袖中,此刻像块烧红的炭。
"这是赵记茶铺近三年的进货记录。
"沈砚的指尖点在某一栏上,"他们每月固定从南疆购入的香料,数量足够腌制整个北疆大营的军粮。
"我凑近细看,鼻尖忽然掠过一丝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是沈砚身上的味道。
这距离近得让我耳根发热,赶紧把注意力转回账本。
"可父亲当年押运的是小麦,这些香料...""看这里。
"他的手指下移,甲缘擦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五年前八月,他们突然改从沧州进了一批陈麦。
"我猛地抬头,差点撞上沈砚的下巴。
五年前八月正是父亲押粮出发前半个月!
账本上记载的陈麦数量,与军粮调拨单上的数字分毫不差。
"您的意思是,赵记老板就是调包军粮的主谋?
"沈砚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放在桌上。
铜牌上刻着朵狰狞的曼陀罗花,花心处嵌着粒发黑的银珠。
"这是从赵记密室找到的。
曼陀罗是南疆鬼手帮的标记,他们专门替权贵处理见不得光的买卖。
"窗外传来渔夫的号子声,江面上粼粼波光忽然变得刺眼。
我攥紧了袖中的供词,父亲在流放路上写的家书突然浮现在脑海:”棠儿,为父是被那朵毒花所害啊!
“"我爹知道!
"我抓住沈砚的手腕,"他肯定发现了什么才会...将军?
"沈砚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我反手扣住脉搏——脉象弦紧如按琴弦,是剧痛之兆。
"您中毒了?
什么时候的事?
""无妨。
"他咬牙挤出两个字,唇色己经发青,"昨夜潜入赵府时...可能吸入了...什么东西..."我一把扯开他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出暗红色的斑点,形状恰如那铜牌上的曼陀罗花!
2.沈砚的副将破门而入时,我正用发簪挑破他肩头的血泡。
黑血溅在青砖地上,立刻腐蚀出细小的凹坑。
"快去我铺子取山楂陈皮糕!
"我头也不抬地吩咐,"再买半斤新鲜牛奶,要刚挤的!
"副将愣在原地,沈砚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照她说的做。
"我用茶汤冲洗伤口,心里飞快盘算着。
曼陀罗中毒会出现口干、皮肤潮红等症状,但腐蚀性出血...除非混入了其他毒素。
想起那枚发黑的银珠,我心头猛地一跳——是砒霜!
"将军昨夜可闻到杏仁味?
"沈砚的瞳孔己经有些涣散,却仍强撑着摇头。
副将飞奔回来时,我正用腰带捆扎他的上臂。
"山楂糕里的乌梅和陈皮能解曼陀罗毒。
"我把糕点捏碎泡进牛奶,"但砒霜需要..."话音未落,沈砚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我前襟。
我顾不得擦拭,捏开他的下巴灌入混着糕点的牛奶。
"再去药铺!
买防风、绿豆和甘草!
快!
"副将转身就跑。
我继续往沈砚嘴里塞山楂糕,突然被他攥住手腕。
他的掌心烫得吓人,声音却异常清醒:"温姑娘...赵记地窖...有账册..."我这才发现他刚才是装给副将看的。
沈砚从舌下吐出一粒蜡丸,里面裹着张小纸条:"这是他们往北疆运毒的路线...藏好...""您不要命了?
"我气得声音发颤,"这时候还...""五日后的朔月夜..."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丝血线,"赵老板会...在码头...接一批新货..."我再也忍不住,眼泪砸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闭嘴!
等你活下来再说这些!
"沈砚忽然抬手擦去我的泪珠,染血的手指在我脸颊留下温热痕迹:"别哭...你的点心...很甜..."3.三天后,我站在糖坊后院,看着工人们把成捆的甘蔗扔进石碾。
沈砚中的毒比想象中棘手,解毒需要大量纯净糖浆做药引——而赵记垄断了市面上所有红糖。
"温姑娘真要自己榨糖?
"糖坊老板愁眉苦脸,"这活儿又脏又累,您这细皮嫩肉的...""您只管出器具。
"我挽起袖子,"再帮我找几个手脚利落的妇人。
"白桃带着五个粗布衣裙的女子走进来时,我正在研究石碾的构造。
她们都是被休弃的妇人,有的脸上还带着淤青。
"这位是林嫂,原先在岭南糖寮做过工。
"白桃介绍道。
一个瘦削妇人怯生生地行礼,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我注意到她粗糙的手掌上有许多细小疤痕:"榨糖时烫的?
"林嫂缩了缩脖子:"糖浆比滚油还厉害,沾上就掉层皮...""这次不会了。
"我从包袱里取出几副牛皮手套和面罩,"咱们改良下工艺。
"女人们面面相觑。
我示范着将甘蔗先蒸软再榨汁,又教她们用多层细布过滤杂质。
当第一锅清澈的糖汁开始熬煮时,林嫂突然哭了起来。
"从前在糖寮,东家首接把我们手往热糖里按...说这样糖才甜..."我默默往她手套里多塞了团棉花。
日落时分,我们熬出了第一批淡黄色的粗糖。
我取了些结晶藏在瓷瓶里——这是要给沈砚配药用的。
"明日咱们试着提纯白糖。
"我分发着工钱,"林嫂知道黄泥脱色法吗?
"女人们摇头。
我画了个漏斗形状:"把糖浆倒入漏斗,顶部盖层黄泥浆,渗出的就是白糖。
"白桃小声问:"姑娘从哪学来这些?
""家乡秘方。
"我笑着眨眨眼。
其实这是现代制糖工艺的简化版,明代《天工开物》就有记载。
4.第七天清晨,我捧着刚提纯的白糖推开沈砚别院的门,差点撞上正在练剑的他。
玄色劲装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后背的肌肉线条上。
"将军不要命了?
"我气得把糖罐往石桌上一墩,"剧毒初愈就..."沈砚收剑入鞘,转身时衣襟微敞,露出锁骨下己经结痂的伤口:"多亏温姑娘的解毒糕。
"阳光透过棠梨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脸上,我才注意到他的瞳色不是纯黑,而是带着点琥珀光泽。
那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白糖上,忽然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雪糖?
""比贡品还纯的白糖。
"我得意地揭开盖子,"用这个配药,三日内就能清除余毒。
"沈砚用指尖蘸了些许放入口中。
我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尝得出甜味吗?
"他眉头微蹙,又蘸了些许:"很...淡。
"这己经是巨大进步。
我翻开随身带来的食盒,取出五只小瓷碟:"按甜度排序,从最淡的开始试。
"第一碟是米糕,沈砚摇头;第二碟桂花糖藕,还是摇头;到第西碟白糖糕时,他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有感觉?
""...凉。
"他困惑地摸着喉咙,"像雪化在..."我欢呼着捧起第五碟蜂蜜乳酥塞进他嘴里:"这个呢?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缓慢地咀嚼着,喉结上下滚动,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甜。
"这个音节落进耳中,比我听过的任何赞美都动人。
我鼻子一酸,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就说能治好您的味觉..."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撞开。
副将满脸是血地扑进来:"将军!
赵记的人把糖坊砸了!
温姑娘的那些女工..."我和沈砚同时冲向门口。
临出门时,他忽然将我往后一拽,自己挡在前面:"跟紧我。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像柄出鞘的利剑,而我闻到了风中传来的焦糖气息——是我的白糖被烧糊的味道。
---**接下来故事可能会围绕以下伏笔展开**:- **曼陀罗铜牌**:南疆"鬼手帮"与朝中权贵的联系将在漕运码头戏份中揭晓- **白糖革命**:女主改良的制糖法将动摇权贵对糖业的垄断,引发更大冲突- **味觉恢复**:沈砚逐渐恢复的味觉将在关键时刻帮助他识别毒药- **女性工坊**:被培训的女工们将成为女主日后对抗赵记的重要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