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蜷缩在贺茂神社的狛犬石雕下,青铜残页在掌心烫出焦痕。
晨雾中的京都正被十二道钟声惊醒,朱雀大道传来金吾卫的甲胄碰撞声。
他盯着残页上扭动的字迹,那些朱砂符文正蚕食妖纹,在皮肤上烙出《往生渡》的曲谱。
"找到你了。
"芦屋道满的声音裹着符咒劈开雾气。
墨言翻身滚进神龛阴影的瞬间,原先藏身的石雕被雷咒炸成齑粉。
老阴阳师的狩衣沾满纸灰,手中提着的引魂灯里困着三只青行灯的残魄。
墨玉笔在袖中震颤,笔尾勾玉突然映出幻象——三百里外的丹波桥畔,十五盏人皮灯笼正悬在枯树上,每盏灯芯都囚着孩童模样的生魂。
墨言的后槽牙咬出鲜血,他终于看懂残页上《往生渡》的真相:那是将妖力转化为言灵禁术的献祭咒文。
"判官笔的滋味如何?
"芦屋道满甩出七张紫符,在空中结成北斗封魔阵,"墨家窃取九尾续命时,就该想到要遭天谴。
"墨言撞碎供桌跃上拜殿屋脊,残页上的曲谱突然在脑海轰鸣。
当他本能地哼出第一个音阶时,京都上空的血月竟渗出金芒。
七十二座佛寺的晨钟同时自鸣,怀中的勾玉迸发强光,在地面投出巨大的八咫镜虚影。
芦屋道满的封魔阵在镜光中碎裂,老阴阳师呕出黑血:"你竟敢唤醒天照神龛......"墨言却听不见他的怒吼。
此刻他眼中的京都正被无数金线重新编织,每座鸟居都成了竖琴的弦柱,而他的血管里奔涌着十二律调的音符。
当他踏着镜光跃向虚空时,腕间赤金锁链突然显形,末端竟系在阴阳寮地底深处的某处禁地。
丹波桥的腐臭扑面而来。
墨言落地的瞬间,十五盏人皮灯笼同时发出啼哭。
观世瞳映出每盏灯笼里挣扎的童魂,他们的因果线全部缠绕在自己腕间。
当墨玉笔蘸着妖血点向灯笼时,地底突然钻出青行灯的白骨爪——那女妖的残躯竟被人用封魂钉缝进了地脉。
"好孩子。
"沙哑的女声从每盏灯笼里传出,"三年前你种下的因,今日该结果了。
"墨言的头颅突然剧痛,记忆如开闸洪水倾泻。
他看见自己浑身浴血站在贺茂川畔,手中墨玉笔正在孩童眉心刻符,背后九条狐尾在月下狂舞。
那些本该被超度的怨灵,此刻正从灯笼里伸出鬼手撕扯他的魂魄。
生死簿残页突然浮空燃烧,灰烬中凝出判官笔虚影。
墨言在剧痛中咬破舌尖,血珠喷在残页上竟化作梵文《大悲咒》。
当第一声"南无"响起时,丹波桥下的泥土突然翻涌,十五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棺盖上全刻着墨家独有的画骨印。
"原来如此......"墨言的笑声混着血沫,"父亲当年封印的根本不是姑获鸟......"青行灯的尖啸突然被笛声切断。
墨言看见三百童魂化作金蝶飞向天际,穿晴明桔梗纹狩衣的青年正站在桥头吹笛。
那人脚下的影子分明长着龙尾,腰间却系着芦屋家独有的五芒星坠。
当墨玉笔吸尽最后一丝妖气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青年收起龙笛转身离去,唯有被风吹到墨言脚边的笛穗证明这不是幻觉——那上面系着的,正是他七岁那年送给青梅竹马的生辰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