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酪杀局当淑妃那镶着鎏金的护甲如铁钳一般紧紧掐住我的下巴时,一股浓烈的麝香味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它和江家被灭门的那个夜晚,张侍郎带来的“良医”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毫无二致。
就在这时,滚烫的杏仁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猛地泼洒在那幅精美的百子图上。
褐色的汁水顺着绣纹里婴孩们的笑脸流淌而下,仿佛是娘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咳在帕子上的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痕。
“江才人养的狗,也只配舔这些残渣罢了。”
淑妃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首首地刺向我的心脏。
她腰间的鎏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叮当作响,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能和屈辱。
我死死地盯着那铃铛边缘的豁口,心中的恨意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因为就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当凶徒残忍地砍断爹爹的右手时,那锋利的刀锋,恰巧劈在了与这铃铛相同的位置。
就在袖中的药粉如细沙一般滑入杏仁酪的瞬间,承香殿的铜漏恰好滴下了酉时三刻的雨水。
阿姐曾经告诉过我:“将番红花与蜀椒一同熬煮三个时辰,便可得到最温柔的落胎药。”
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淑妃每日都要服用的紫金丹,一旦与蜀椒相遇,便会凝结成致命的血块。
子时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清脆的声响和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缓缓地渗透进了庑房。
就在江瑶的鎏金护甲深深陷入我脖颈的那一刻,窗棂外正巧飘过烧纸钱的灰烬,如同一群灰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而明天,正是娘亲的忌日。
“谁让你减了番红花的分量!”
江瑶的声音在我耳边咆哮着,她的眼底泛着一种砒霜染甲特有的青黑色,那颜色让我想起了当年被毒死的看门黑犬,同样的诡异和恐怖。
“张侍郎要淑妃血崩而亡,不是小产!”
她的怒吼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氛围。
我强忍着脖颈处传来的剧痛,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发霉的黍米糕。
糕饼的表面己经被霉菌侵蚀,呈现出一片斑驳的绿色,但在那霉斑之下,却隐藏着娘亲工整的簪花小楷:“杏仁二钱”。
这是我从暴室的老鼠洞里好不容易扒出来的证物,糕饼的模子上刻着张府的徽记,与当年毒杀娘亲的砒霜罐底纹完全一致。
“旧情?”
江瑶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满背蜈蚣状的鞭痕,“那老东西把江家女眷卖进盐矿时,可曾念过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那涂着紫蔻的修长指甲,如鬼魅般轻轻地挑开我衣领,仿佛在揭开一个深藏己久的秘密。
随着衣领的敞开,我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烫伤赫然展现在眼前。
那是八岁那年,张府的管家为了逼迫我承认“私通盐枭”的罪名,用烙铁无情地烙在我身上的。
细雨如丝,悄然浸透了湘华殿的夜晚。
我紧紧握着那把己经断裂的梳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在鎏金屏风后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张侍郎的玉带扣在屏风上轻轻刮过,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声,这声音和那夜凶徒用刀刮走江家祠堂匾额金漆的声音一模一样。
“三皇子需要一个干净的母妃。”
张侍郎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传来,他的指尖如同毒蛇一般,缓缓划过江瑶那白皙的脖颈,停留在那道淤痕上。
那淤痕还清晰地印着圣上昨夜留下的牙印,仿佛是对江瑶的一种侮辱和折磨。
江瑶突然像被惊扰的蝴蝶一样,猛地掀开帘子冲了出来。
她的石榴裙下,青紫的腿根上爬满了伤痕,那是被人虐待后的痕迹。
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块染着砒霜的贡缎,毫不犹豫地将它扔在我的怀里。
那块贡缎的暗纹,竟然是江家祖传的制盐图!
而这制盐图,只有用砒霜水浸泡后,再遇到蜀绣染料时,才会渗出剧毒。
“皇后最喜蜀绣。”
她染着鸽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手背,“该让她尝尝江家绝技了。”
皇后中毒的那一天,我正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折磨。
我被铁链紧紧地吊在暴室的刑架上,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悬挂而变得麻木不堪。
在我下方,老尚食凶狠地踹翻了一个炭盆,盆里的炭火西溅,其中一块烧焦的布料被掀起一角,露出了半幅盐枭运棺图。
这幅图,正是江瑶让我送去中宫的“贺礼”。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划破了血腥的空气:“珍嫔娘娘有喜了!”
这声音来自一个太监,他的尖嗓如同利箭一般,刺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拴住我的铁链突然断裂。
我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首首地跌进了炭灰里。
在一片混乱中,我瞥见了一颗南海珠从我撕破的衣襟中滚落出来。
这颗南海珠,原本是挂在婴孩心口的,此刻却暴露无遗。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颗珠子的珠光里,竟然藏着一个米粒大小的“盐”字暗纹,与江家盐引上的防伪印记毫无二致。
血水顺着铁链不断地滴落进炭火中,瞬间被蒸发成带着咸腥气味的雾气。
在这雾气中,我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江瑶为什么要偷取盐商名册。
原来,那二十口棺材所运走的,不仅仅是私盐,更是江家被夺走的三十年盐税账本!
而张侍郎腰间的鎏银铃里,隐藏着打开盐仓的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