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法学院图书馆的地下室弥漫着陈年纸张的腐朽气息。
赵也蹲在碎纸机前，橡胶手套内侧早己被汗水浸透。
碎纸机的滚轴在低吼，吐出的纸屑像纷扬的雪花，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批文件..."孙建国突然抓住赵也的袖口，"是三个月前林教授亲自销毁的。
"他棉衣内层滑出的折叠刀在碎纸堆里划出一道弧线，露出半张泛黄的工地排班表。
纸张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油渍，右上角的建筑集团logo在灯光下发亮。
赵也的瞳孔骤缩——排班表上"10月15日"的日期被红笔重重圈出，而下方的工种栏里，"粉尘清理员"一栏赫然写着"赵建国"三个字。
他突然想起父亲遗物中那枚劳模奖章，底座夹层藏着的排班表残片，边缘的红圈与这张纸上的如出一辙。
"老赵..."孙建国的声音突然发颤，"这上面还有你爸的名字。
"他指尖颤抖着指向排班表备注栏，一行钢笔字迹在油渍浸润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接触特殊C30混凝土，防护等级：绝密。
"碎纸机突然卡住，发出刺耳的尖啸。
赵也扑向控制面板时，机器吐出半张集体照，照片边缘被碎纸刀割得参差不齐。
二十年前的工人们挤在一起，前排居中坐着的刀疤脸工人，左胸别着的劳模奖章在灯光下闪着银光——那是赵也父亲的遗物。
材料学实验室的通风橱嗡嗡作响，赵也盯着气相色谱仪的屏幕，指纹几乎要嵌进冰冷的金属面板。
特殊C30混凝土样本在高温下释放的气体谱图，像条扭曲的蛇缠绕在荧光屏上。
"稀土元素含量超标237倍。
"林教授突然出现在身后，白大褂上的墨迹在灯光下泛着寒光，"这种非法添加物能增强混凝土强度，但粉尘吸入后会在肺部形成不可逆的结晶。
"他解开西装扣子，后腰的劳模奖章突然掉落，里面藏着的排班表残片与赵也手中的照片碎片完美拼合。
"10月15日..."赵也的声音在颤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教授的喉结滚动，西装内袋露出半张工地事故调查报告："你父亲当时负责清理粉尘，而特殊C30的稀土配方未经安全测试。
安监局的报告被西大家族买通，最终认定是心肌梗死。
"他突然抓住赵也的领口，"你知不知道，当年和你爸一起清理粉尘的老周，现在肺里长满了蓝灰色结节？
"赵也的呼吸骤停。
他想起孙建国咳出的血沫，想起苏晴突然立场转变时耳钉坠落的清脆声响，想起模法大赛那天，审判长法槌落下时，混凝土碎粒从《劳动法》封底簌簌掉落。
金杜所37楼的落地窗外，长安街的车流像条发光的河流。
苏晴站在窗前，翡翠耳钉的碎片在掌心割出细小的伤口。
U盘里的数据在笔记本上展开，特殊C30混凝土的生产记录显示，所有违规批次都流向了同一个项目：临海市填海造陆工程。
"苏小姐。
"阿玛尼西装的男人准时出现，"西大家族的REITs项目需要您在明天的听证会上作证。
"他递来的文件夹里，一张银行流水单赫然在目：苏父的治疗账户刚收到一笔匿名汇款，金额足以支付瑞士诊所的质子刀治疗费用。
苏晴的指尖突然停在U盘边缘刻着的编码：C30-2023-047。
她想起模法大赛抽签时系统强制分配的案件编号，想起林教授后腰那枚嵌着混凝土碎粒的劳模奖章，想起赵也口袋里那本被水泥浸透的《劳动法》——所有线索像被无形之手编织成网，而她正是这张网中的蚕。
"我需要见一个人。
"苏晴突然转身，翡翠碎片在灯光下溅起冷光，"天海工程的前安全总监马文涛，他现在在哪里？
"地下三层的废弃服务器农场弥漫着机油的气味，赵也蹲在成排的硬盘阵列前，红外线手电的光束在金属机箱上扫过。
声卡突然传来低沉的***，他猛地转头，发现硬盘读取灯正以规律的频率闪烁。
"有人在硬盘里录下了塌方当晚的声音。
"孙建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我刚破解了存储分区，发现有个隐藏文件夹，名字叫...""特殊C30。
"赵也打断他，手指划过触摸屏，一段声纹波形在屏幕上展开。
摩斯密码的点划组合逐渐显现：·-···-·-··——与孙建国呼吸机记录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
硬盘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机房的灯光开始闪烁。
赵也扑向控制台时，监控画面突然切换，法学院獬豸雕像底座的死乌鸦在夜视镜头下，喙中吐出的混凝土碎块正在发光。
当苏晴踏入填海工程的临时码头时，咸涩的海风卷起她Prada风衣的下摆。
马文涛佝偻的身影在集装箱阴影里浮现，胸前的安全员袖标己经褪成淡蓝色。
"特殊C30..."老马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皮，"那批混凝土里掺了深海砂，能提高强度，但粉尘吸入后会在肺里形成结晶。
"他突然抓住苏晴的手腕，"你看看这个！
"从怀表滑出的X光片上，白色絮状阴影正在蔓延，"我肺里的蓝灰色结节，和老赵的一模一样。
"苏晴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魔法大赛决赛时，孙建国咳出的血沫溅在账本上，红得刺眼；想起赵也口袋里那本《劳动法》封底的混凝土碎粒，在阳光下泛着银光；想起林教授销毁的旧案卷里，那张被红圈标记的排版表——所有线索都指向这片正在升起的填海区，而海底，正沉睡着未凝固的真相。
"西天后是填海工程的竣工典礼。
"马文涛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要在典礼上浇筑最后一块承重柱，用的正是特殊C30混凝土。
"他从怀中取出半枚劳模奖章，凹槽里的混凝土碎粒在月光下闪烁，"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给我的。
"苏晴的呼吸骤停。
记忆碎片突然涌来：七岁那年，父亲从建筑工地抱回的满是水泥的手；急诊室里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死亡证明上"心肌梗死"西个字像把烧红的铁钩。
她突然明白，父亲肺部的蓝灰色结节，正是特殊C30混凝土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