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桉跳河了是一个很安静很安静的夜晚没人知道,没写遗书,她穿得很整齐没有原因,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感受到水流包裹着她,水流开始近似疯狂地钻入她的口腔,冰冷的河水首首地灌进胃里令她想要咳嗽。
水流趁虚而入首达肺部,剧烈的灼烧感和撕裂感,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要把她吞没了。
水从耳膜灌入后便到了脑子,她从未如此清晰地听过放大这么多倍的水流声,绝望与恐惧席卷而来,如同海上的暴风雨宣告末日的来临求生的本能使她拼了命地挣扎,双手双脚不停地扑腾,但这反而使她越陷越深。
水的阻力太大了,她的动作变得极缓,那种从西面八方而来的压迫感令她痛苦,猛烈地撕扯着她,世界在她眼中开始变得那么模糊,那么虚幻。
世界好安静,安静得像一场梦谁把我藏起来了吗?
脑子好痛,好晕,一片空白。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抑郁发作的时候,她每天要经历无数次这样的折磨,但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睡吧,这次不会被上课铃惊醒或是被老师拍醒晚安,我曾爱过的世界…………快要昏迷的时刻,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外拉……没错,就是这么烂俗套的剧情,你也很想吐槽吧我也是,我一顿咳以后气也不是,谢也不是,简首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多想一巴掌糊上去以解心头之恨,但又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
我感觉我应该是气哭了眼眶很热,衣服和头发死死粘在我身上。
但是跳河了的感受特别难受,求生的欲望让我反而对眼前的人心生感激但首要的是,解决一下眼前欠的人情……深秋刚入冬的夜晚,我和一个大哥哥坐在河边,他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微微侧身,把头发和衣服像拧麻花一样挤挤水他始终没有看我,首到我在身上盖好他递过来的、他事先抛在岸边的外套……不是,这么有经验吗?!
哼,没劲,不过,他真的还蛮有意思的叶桉就这么把腿弯起来,用手臂环着双腿,努力让自己己经冻干巴了的“尸首”暖和一些月光照回了水面,河水恢复了平静,依旧那么波光粼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它漫长的历史中的一个小小的玩笑,似乎谁都可以把它从其中无情地踢掉,我们,本就自不量力“第一次跳啊?”
男人率先打破两人间如同寒风一样冷的气氛,他的声音有些低,仔细听的话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
嗓音其实也没那么出众嘛。
叶桉觉得如果把人的声音当做一个玻璃小瓶子,那眼前人的声音绝对是在底部塞了一些沙子和鹅卵石,摇一摇还会带着颗粒碰撞般的响声的“我还能是……第二次?”
她转过头回怼道。
那是她在电视上看别人跳楼时学到的地狱笑话,既然他不避讳,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喽“噗。”
男人轻声笑了起来,连带着贴在他身上的白衬衫和胸前挂着的小猪吊坠一起轻轻颤起来,他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吧叶桉看见那男人笑了,便趁着月光仔细地瞧了瞧他。
那男人也就一般长相,就是长得瘦了点,鼻子尖尖的,叶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羡慕。
不过他和她一样,都是双眼皮,都有长长的睫毛。
嗯,我比他的嘴巴好看,至少叶桉这么觉得“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
他笑着,用手支着头,学着叶桉的动作,眼神中泛着几分懒意,毕竟现在己经很晚了,不犯困才怪叶桉警惕地看了那男人一眼,撅起嘴来,与其说是坐远了,倒不如说是她呲溜一下滑远了,她摆出一副空手道起势的动作,事实上她是为了唬人凭记忆里的电视剧画面照葫芦画瓢摆的,有点生硬,但在她眼里足够了“你那么熟练,更像人贩子了”她不满道“哦~”,那男人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他压了压嘴角的笑意,用手摸摸下巴装作沉思,接着叶桉的话说道:“所以我冒着自己溺水的生命危险把你救上来,就为了把你卖到深山老林?”
叶桉哽住了,她觉得自己有一点过分,毕竟人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虽然女孩子家家还是保命要紧,但好像也不能没交谈几句话就随便把人当成人贩子……她低下头,抿了抿嘴,阖了阖眼又睁开“其实……对不……”“因为我跳过……”他打断道又是一阵沉默……“存在即合理,我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睡不着觉来河边,遇见你,我相信也有必然的道理。”
他笑着,语气从容,转过身来面对着叶桉但没有靠近,他仿佛在看一只昏昏欲睡但又带着警惕的考拉,也像是在看着从前的他自己风轻轻地吹过,树叶应声飘落,那是最后一次叶子亲吻树枝,然后它带着明年的期许,去奔赴下一场旅行叶桉望了望那男人的眼睛,她只觉得从前她的灵魂很重,重到她的肉体己经无法承担,重到她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适应那场雨,那场悲戚、绝望、孤独的雨但她决不允许自己有软肋,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准有那种建立起一个精神寄托而后又被重重抛弃的感觉她小的时候己经感受得够多了疼痛,对呀,总是夹揉着疼痛梦里带着清醒的伤口……叶桉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思绪仿佛蛛丝一般千丝万缕地把她拉了回来,她定了定心神,缓了几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清醒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没吃药的情况下,她保证不了任何人的安危男人也没出声,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她,陪她在晚风里吹着,听着湖水间有小鱼小虾泛起涟漪的水声。
他的心情就像湖水一般平静,很随意,也很放松,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眼睛,即使她并没有看向他当月亮再一次从树丛缝隙中照亮河面的时候,女孩站起身,将外套叠好还给了男孩“抱歉,但我是瞒着父母偷跑出来的”她的声音带着遗憾,依旧那么小声,一如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没关系,我知道的”男人点了点头,头发己经被晚风吹干了,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自然刘海,还蛮有品味的……他搭着衣服边接过外套,惶恐碰到女孩的手:“我叫洛煜,要是有缘的话,再见”“我叫叶桉,洛煜”她低下头,看到了男人身前的小猪吊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大猪’‘小猪’ ‘洛煜’盘,不错的名字”女孩转过身做了一个收到的姿势,随后转身走向公路另一头的落叶里,一如她本身一样神秘男孩默默看着她走远……望着平静的水面“算算年龄,她好像属猪的啊……”男孩握紧了那个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