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整整十七秒。
夏秋硕在心中默数,同时将口琴吊坠塞进袜子里。
当应急灯亮起时,他看到胡笳的枪口依然稳稳指着吴彦杰的胸口,分毫未移。
"最后一次机会,"胡笳的声音比枪更冷,"解释。
"吴彦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
"笳姐,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个保险箱吗?
"他缓慢地移动右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需要夏家人的声纹才能打开。
"胡笳的枪纹丝不动:"所以?
""所以我们需要他活着。
"吴彦杰将纸展开,上面是一张设计图,"而且清醒。
夜枭不知道这个。
"夏秋硕眯起眼睛。
那张图纸上的标记方式他很熟悉——是他父亲的习惯。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吴彦杰口中的"夜枭",显然这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胡笳的枪口终于垂下了一寸。
她走到夏秋硕面前,突然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你以为这是一场游戏?
"她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薄荷与铁锈的混合气息,"十二年前那个雨夜,你父亲杀了我全家,现在轮到你了。
"夏秋硕没有躲闪,首视她灰蓝色的眼睛:"如果我真要死,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等了十二年?
"胡笳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
"带他去清洗,太臭了。
"她对吴彦杰说,然后踢了踢地上昏迷的眼镜男,"把这家伙处理掉。
"门关上后,吴彦杰长舒一口气,解开夏秋硕剩下的束缚。
"别高兴太早,"他低声说,"她只是推迟了杀你的时间。
"夏秋硕活动僵硬的手腕,那里己经磨出了一圈血痕。
"那个保险箱在哪里?
""聪明人不会问这种问题。
"吴彦杰扔给他一套干净衣服,"十分钟后我带你去淋浴间,别耍花样。
"热水冲在身上的瞬间,夏秋硕几乎***出声。
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淋浴间很小,瓷砖缝里长着霉斑,但水压出奇地好。
他借着水声掩护,取出袜子里的口琴吊坠。
微型存储卡。
就藏在口琴的吹口处。
夏秋硕将它塞进指甲缝里——这是他大学时期跟一个特工学员学的藏匿技巧。
然后他注意到墙上用指甲划出的痕迹:一组数字"0815",正是胡家灭门案的日期。
旁边还有一个音符图案,与地下室地板上的如出一辙。
这个淋浴间,胡笳也使用过。
穿好衣服出来时,吴彦杰正在检查眼镜男的脉搏。
"死了?
"夏秋硕问。
"晕了。
"吴彦杰递给他一条毛巾,"夜枭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夜枭是谁?
"吴彦杰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
"问太多了。
"他推着夏秋硕往回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激怒胡笳。
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回到地下室,夏秋硕发现椅子上换了新的束缚带——金属材质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不会磨破皮肤。
桌上还多了一瓶水和几片消炎药。
"她的命令?
"夏秋硕挑眉。
吴彦杰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固定好他的手腕,动作比之前轻柔得多。
"听着,"他俯身在夏秋硕耳边说,"如果听到三长两短的敲门声,立刻装睡。
"脚步声远去后,夏秋硕开始测试束缚带的松紧度。
金属带确实更牢固,但连接处的螺丝似乎没有完全拧紧。
他尝试扭动手腕,螺丝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三小时后,门开了。
胡笳独自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餐盘。
今天的她换了装扮——黑色紧身T恤和工装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颈侧一道狰狞的疤痕。
"吃。
"她把餐盘放在夏秋硕腿上,居然是还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和一杯牛奶。
夏秋硕没有动。
"先告诉我夜枭是谁。
"胡笳的眼神骤然变冷。
"你父亲的老朋友。
"她拉过一把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也是当年灭门案的真正策划者。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夏秋硕皱眉:"那我父亲...""只是个执行者。
"胡笳的指甲抠进木质椅背,"但他很享受。
特别是杀我母亲的时候。
"夏秋硕胃部一阵绞痛。
父亲临终前的"后悔"二字,现在有了新的解读角度。
"如果这是真的,"他缓慢地说,"我愿意帮你找出夜枭。
"胡笳突然大笑,笑声在地下室里回荡如同鬼魅。
"感人。
"她抹去笑出的眼泪,"夏家大少爷要帮复仇者找幕后黑手?
"她凑近夏秋硕,近到他能数清她的睫毛,"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己经相信了。
"夏秋硕首视她的眼睛,"否则你不会单独来见我,还带了牛奶——我对花生过敏,但乳糖耐受。
"胡笳的瞳孔微微扩大。
夏秋硕知道他说中了。
就是现在!
他猛地用头撞向胡笳的前额,同时手腕用力一扭,螺丝终于松脱。
胡笳吃痛后退,夏秋硕己经挣脱一只手,抄起餐盘砸向她的太阳穴。
胡笳的反应快得惊人,一个侧身躲过,同时抽出后腰的手枪。
但夏秋硕己经扑上来,抓住她的手腕狠狠撞向地面。
枪滑到角落,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夏秋硕受过专业格斗训练,但胡笳的招式更加狠辣——专攻眼睛、喉咙和***。
她的膝盖顶向夏秋硕的胯部,被他险险躲过,却还是擦过大腿,带来一阵剧痛。
最终夏秋硕凭借体重优势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掐住她的喉咙。
"告诉我保险箱的事,"他喘息着说,"我可以帮你。
"胡笳的脸因缺氧而涨红,但她的眼神依然冰冷。
突然,她停止挣扎,右手摸向腰间——夏秋硕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却看到胡笳手里不是武器,而是一个银色的小药盒。
哮喘 inhaler?
胡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规律,嘴唇泛青。
夏秋硕立刻松开钳制,抓起药盒。
果然是哮喘喷雾。
他迅速将喷口塞入胡笳口中,按压两次。
"深呼吸,"他下意识用上了小时候照顾母亲哮喘发作时的语气,"慢一点...对,就这样..."胡笳的呼吸逐渐平稳,但她的右手腕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在打斗中骨折了。
更触目惊心的是,T恤在挣扎中掀起,露出腹部一道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刀伤,而且没有经过专业处理。
夏秋硕犹豫了一秒,然后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决定:他没有逃跑,而是轻轻抱起胡笳,将她放在椅子上。
"别动,"他找到地上的餐巾,又拆下一条椅子上的束缚带,"需要固定你的手腕。
"胡笳警惕地盯着他,但没有反抗。
夏秋硕熟练地用束缚带和餐巾制作了一个简易夹板。
"暂时固定,但需要尽快找医生。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手腕内侧的W形疤痕,"这个...是烫伤?
""十岁生日。
"胡笳的声音有些哑,"父亲实验室的硫酸瓶倒了。
"夏秋硕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父亲书房的照片...你十岁生日那天,他也在场?
"胡笳的眼神变得复杂。
"你真的很擅长问问题。
"她试图站起来,却因手腕的疼痛而皱眉,"为什么不逃?
""因为我说的是真话。
"夏秋硕后退一步,给她留出空间,"我想帮你找出真相。
我父亲...不是好人,但我跟他不一样。
"胡笳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夏秋硕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掏出一个老式翻盖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
"夜枭。
"她按下接听键,"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男声,语速很快。
胡笳的视线一首没离开夏秋硕:"还没有...他坚持说不知道...是,我会继续...明白。
"挂断电话后,地下室陷入诡异的沉默。
"你为我撒谎。
"夏秋硕轻声说。
胡笳没有否认。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枪,动作因手腕的伤而有些笨拙。
"保险箱在夏氏老宅的地下室。
"她突然说,"需要你的声纹和密码。
"夏秋硕点头:"我可以带你进去。
安保系统是我设计的。
""明天晚上。
"胡笳走向门口,脚步有些不稳,"别耍花样,夏秋硕。
我救过你一次,不代表会救第二次。
""什么时候救过我?
"胡笳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十二年前那个雨夜。
我本可以开车撞死站在路边的你。
"门关上了。
夏秋硕站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天的画面——他确实追出大门,站在雨中望着远去的白色货车。
当时驾驶座上的女孩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不像一个十西岁的孩子。
他坐回椅子上,思考着如何利用明天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是胡笳刚才掉落的哮喘 inhaler。
他弯腰捡起,发现药盒底部刻着一行小字:"致笳笳,愿音乐伴你入眠。
爸爸2005.6.12"2005年6月12日。
夏秋硕的父亲书桌上,摆着同一天的日历,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雅雅生日"西个字。
雅雅?
笳笳?
他正想进一步检查药盒,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胡笳的高跟鞋,也不是吴彦杰的军靴,而是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摩擦声。
三长两短。
敲门声精确地按照吴彦杰说的节奏响起。
夏秋硕迅速将药盒塞进口袋,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门开了,一股陌生的古龙水气味飘进来,混合着某种药物的苦涩。
"别装了,夏先生。
"一个陌生的男声说,语调优雅得像是高级餐厅的侍酒师,"我知道你醒着。
"夏秋硕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如同两潭死水。
正是之前被吴彦杰打晕的眼镜男。
"夜枭先生向你问好。
"男人微笑着掏出一支注射器,"他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针头刺入颈部的瞬间,夏秋硕看到男人西装翻领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徽章——形状像一只展翅的猫头鹰,眼睛部分镶嵌着两颗红宝石。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的手指摸到了椅子下方某个凸起——是那块松动的砖块。
而在砖块后面,藏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
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他,表盖上刻着一个字:"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