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古玩市场的青石板沁着经年累月的茶渍,我蹲在"听雨斋"斑驳的匾额下,手机屏幕在裤袋里持续震动。
林教授第七通未接来电在暮色中熄灭时,我正盯着地摊角落那块暗红血玉——它被随意丢在一堆铜钱里,表面浮着层油脂状包浆。
"小兄弟,这可是西周跪坐人俑佩。
"摊主是个穿藏青唐装的老头,沉香手串在枯枝似的手腕上晃荡。
他布满老年斑的食指敲了敲玻璃柜,"要不要上灯瞧瞧?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温润玉面,后颈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摊位遮阳棚的阴影里,老头浑浊的眼珠闪过诡异青光:"这物件,可不兴乱碰啊。
"晚风卷着纸钱灰掠过脚边,隔壁摊位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响。
我触电般缩回手,锁骨处的胎记突然发烫。
那块拇指大小的玄鸟纹胎记,此刻竟与玉牌中央的浮雕完全重合。
"多少钱?
"我听见自己嗓音发颤。
父亲二十年前考古失踪时,贴身戴的正是这样式古玉。
照片里他站在三星堆祭祀坑前,领口隐约露出同样纹饰。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腕间沉香珠串哗啦作响。
扫码支付时,他布满裂口的指甲突然扣住我手腕:"戌时三刻,闭门关窗。
"他喉结滚动发出黏腻水声,"听见铜铃响,千万别应声......"夕阳余晖恰在此时沉入楼群,老头整张脸突然泛起尸斑似的青灰。
我惊恐地发现他脖颈爬满蛛网状黑纹,正顺着血管向心口蔓延。
那只扣住我的手冷得像冻肉,指甲缝里渗出墨绿色粘液。
"哐当——"血玉砸在青砖上发出脆响,老头首挺挺向后栽倒。
人群尖叫声炸开的瞬间,我踉跄着撞翻身后博古架。
满柜唐三彩碎片雨中,瞥见老头大张的嘴里涌出成团蠕动的黑发。
警笛声从长街尽头逼近时,我摸到裤袋里多了张字条。
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未干,篆书潦草地写着:玄门五姓,镇物失窃。
戌时将至,大凶。
冷汗浸透后背,市场西角突然亮起两排血灯笼。
手机显示17:45,距离戌时三刻还剩十五分钟。
父亲失踪前夜在日记本上的涂鸦猛然浮现脑海——用朱砂反复描摹的戌时卦象,旁边批注着"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穿过骚动的人群时,瞥见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倚在牌楼下。
他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香烟,袖口露出半截暗金纹身。
那是特殊事务管理局的鸾鸟标识,父亲笔记里用红笔圈注过:若遇此纹,九死一生。
我攥紧血玉钻进暗巷,掌心突然传来灼痛。
玉牌在暮色中泛起血光,零碎画面涌入脑海:父亲跪在青铜鼎前割破手腕,鲜血顺着鼎身饕餮纹渗入地缝;母亲将襁褓中的我塞进密道,漫天箭雨中有人嘶吼"顾家私藏镇物";最后定格在冲天火光里,五道黑影正在瓜分闪着幽光的器物......"找到你了。
"带笑的清冽女声在头顶炸响。
我触电般抬头,穿酒红西装的女子正蹲在飞檐上,指尖绕着青铜铃铛。
她耳垂赤金螭纹坠晃得人眼花,正是父亲笔记里玄门苏家的独门信物。
"苏离,特别事务管理局三级调查员。
"她晃了晃证件,腕间十二辰手串叮咚作响,"顾同学,你涉嫌非法持有特级文物......"话音未落,整条巷子的灯笼同时熄灭。
血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我眼睁睁看着苏离的瞳孔缩成竖线。
她手中铃铛疯狂震颤,地面青砖缝隙里渗出粘稠黑雾,某种爬行类生物的鳞片摩擦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蹲下!
"苏离甩出墨斗线缠住我脖颈的瞬间,腥风擦着后脑掠过。
黑暗中传来重物坠地声,温热的液体溅满后背。
我摸到满手滑腻,借着手机闪光灯看去——半截淌着绿血的蜥蜴尾正在青砖上抽搐。
"现在信了?
"苏离拽着我撞开古董店后门,反手甩出五帝钱封住门缝,"戌时三刻,百鬼索命。
你们顾家人,还真是世代招邪。
"货架上的鎏金钟显示18:15,窗外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
血玉在掌心烫得惊人,苏离突然掐住我下巴,指尖按在锁骨胎记上:"玄鸟印居然醒了......"她眼神变得复杂,"听着,要想活过今晚,就把二十年前顾家带走的东西交出来。
"暗柜里的老式座钟突然敲响戌时初刻,第一声钟鸣尚未消散,整面东墙轰然倒塌。
尘雾中缓缓立起三米高的黑影,数百只复眼在黑暗中次第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