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绥宫正是毓贵人惠问绮的居所。
“娘娘，金乌将军府上来递牌子了。”
立在窗前的女子便是惠氏长房独女，惠鸿辉的亲生女儿惠问绮。
她与惠问缊同样的年纪，眉眼间却无半点相似之处，惠问绮长相明媚，尤其是一双天生含笑的眼睛格外勾人，而惠问缊则是在大气中夹杂着一丝妩媚。
她身着一袭春绿色印花玉衫，下衣微微摆动时一条暗绿草纹襦裙，闻声转头的时候，耳上的攒丝绿辉石耳坠发出清脆的声音：“知道了。”
宜浓是惠问绮带进宫的贴身婢女，也是芜绥宫如今的掌事姑姑：“娘娘可要见她？”
她身居后宫，消息很是灵通，自然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仲孙氏大难临头，堂妹想要借她探一探陛下的态度也无可厚非。
可即便惠问绮也想帮自己的堂妹一把，打量着自己眼下的境遇，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崔贵妃盯得紧，还是先拒了吧。”
惠问绮说话的口吻中难掩遗憾。
“奴婢晓得。”
“等等，你去给带句话。”
惠问绮斟酌了片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宜浓知道自家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笑着应承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她刚要往外走，恰巧碰上了匆匆回来的宜淡，两人撞了个满怀：“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御书房来传话，陛下来召娘娘去奉贤宫伴驾。”
奉贤宫乃是翰元国历代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惠问绮眼里的恬静褪去，语气也冷淡了几分：“知道了。”
她看了看今日的衣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感一般：“去将那身月白色的拿来，陛下不喜绿色。”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不喜绿色，只因当年先帝还在时，曾大赞身着竹青色的先太子，浑然不曾提到就站在一旁的陛下，让他深觉受辱。
可偏偏惠问绮自知事起就最喜绿色，只能在自己宫里穿一穿，不敢外出。
惠问绮走进奉贤宫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除了她和陛下之外，竟然还有第三人。
历陵，翰元国史上最年轻的三品大员，陛下亲封的大理寺卿，可不受刑部尚书管教，所有事宜可首达天听。
“臣妾参见陛下。”
“过来吧。”
面对外男，惠问绮只是低着头向端坐在书案背后的明黄男子行了跪拜礼，然后安静地站在旁边拿起了墨条。
“历陵，仲孙霖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就是这一句话听得惠问绮眉心一跳，她不是不认得历陵，只是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信任他如斯，就连原本归属刑部的事情都交给了大理寺。
“微臣领命，只是……”“有何为难？”
“仲孙霖之罪说起来可大可小，微臣想请陛下明示。”
“最近几年征战不断，国库空虚，仲孙氏本就是商贾出身，位列十二世族也不合适，踢了就行。”
“谢陛下。”
历陵的身影消失奉贤宫的门口，陛下连头都没抬，说的话明显在问惠问绮。
“仲孙霖的夫人应当就是爱妃的堂妹吧？”
“回陛下，是的。”
“嗯。”
男人这便没了下文，让惠问绮摸不着头脑，安全起见也就不再多说。
足足研了半个时辰的墨水，惠问绮的手腕处己经有了明显的痛感，可陛下朱笔不停，她也不敢歇。
“今日就到这儿吧。”
“是，陛下。”
帝妃两人几乎没有怎么说话，惠问绮就被大监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奉贤宫。
她回头看了一眼高挂的牌匾，自顾自地摇摇头走了。
惠问缊在回仲孙府的马车上仔细盘算，猜到此事难有人帮。
惠问绮先去了槐安院，亲自看了看喝了药睡熟的老夫人后，才叫管家将惠府所有管事去了自己的丘宁院。
“夫人，人都己到齐了。”
“好。”
日头己过正午，惠问缊觉得累极，可在人前还是勉力维持身为当家夫人的仪态：“诸位管事在仲孙府上的时日己久，我就不绕弯子了。
如今府上有难，请所有管事回去之后立刻统计现银，酉时来报给我。”
管事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惠问缊将他们的神情变化统统纳入眼底，叹了口气道：“我与诸位管事打交道不过半年，但自认行事一向磊落，才得老爷和老夫人信任掌管仲孙氏的所有铺面与田庄。
如今将军生死未卜，老爷又被下狱，若是不及早行事，恐再生变故。
诸位管事若能全力配合，我在此保证无论陛下如何裁决，你们都不会被牵连其中，一应工钱绝不拖欠。
但若是有人想要趁火打劫，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惠问缊不知道此番软硬皆施能否奏效，叮嘱几句之后就让诸位管事散了。
“夫人……”管家神情惴惴：“府上的现银己经梳理好了，共计是一万西千六百两，您看看账簿。”
惠问缊接过之后一目十行，她对府上的情况最为了解，知道这个数字是靠谱的，便点头默认了。
惠问缊执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对管家吩咐道：“你先去帐房取三百两银子，送去刑部大牢，希望可以让父亲免受皮肉之苦。”
“是，夫人。”
等管家走远之后，她才重重地将胸口处的浊气吐出，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情与知意对视一眼，识趣地没有出声。
此时的惠问缊脑中正在飞速地厘清事实，不论仲孙霖在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从严处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仲孙氏富可敌国，若是不拿出足够的钱财，恐怕很难平息陛下的怒气，从而保全族人。
他们所居的这处五进宅院必然是保不住了，除他们这一支外，旁支人等也应先行安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