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太子顾延昭大婚,普天同庆。
太子妃是骠骑大将军库狄信的嫡女库狄玉珥,坊间皆传这库狄玉珥拥有倾城之色,却自幼不得库狄信的欢心,连同她母亲一起一首不得将军喜爱。
今日不知是走了什么好的运气,嫁进了太子府。
库狄玉珥一身凤冠霞帔的懒散坐在床边,手中玩弄着霞帔下摆的流苏。
听见有人进来了,急忙将衣服整理好。
“小姐。”
进来的却是自己的侍女绾澄。
绾澄走到库狄玉珥身边,也不管什么规矩,就坐到了库狄玉珥身边。
“小姐,现在都亥时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啊!
早就听说他不满这桩婚事,现在倒好,连喜帕也不揭,这不是等着让全皇都的人看小姐您的笑话吗?”
绾澄忿忿不平,一首在嘟嘟囔囔,手里还不知道比划着什么。
库狄玉珥抬手抓住了绾澄的手腕,道:“不许胡说八道 ,你自幼便没个规矩。
许是外面的宾客还未散尽呢。”
绾澄嚷到:“哪里还有什么宾客,这都几时了,早就散了。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不想娶小姐大可拒了这门婚事,何必让大家都看小姐的笑话。”
虽然库狄玉珥也认同绾澄这番话,可为了皇家己及太子的颜面,还是故作生气道:“绾澄,你太放肆了。
这桩婚事即使是充满了阴谋,那也是国婚,他身为太子,岂可说退就退,我看你这嘴早晚要给你惹出麻烦来。
罢了,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有些饿了,去给我找些东西来吃吧,快去吧。”
过了一会,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库狄玉珥以为是绾澄回来了,问到:“找的吃的了吗,快些拿过来,我真的有些饿了。”
那人看了看桌上的点心,随手端起了一盘桃酥,递到了库狄玉珥面前。
“绾澄,我戴着喜帕,看不到,也没法吃。”
库狄玉珥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你且先放在一旁吧,过会再说吧,免得等会太子殿下来了说我没规矩。”
那人站着没动,库狄玉珥又重复了一遍,那人才开口道:“太子妃也饿了一天了,孤倒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不若吃些?”
库狄玉珥一惊,顾延昭己将盖头掀开。
又将那盘点心递了过来,道:“快吃些吧,等会该来人了。”
库狄玉珥看了看点心,却是怎也吃不下。
“谢谢殿下,但我现在也不太想吃了。”
说着外面就有人敲门。
顾延昭低声对库狄玉珥道:“往那边坐坐。”
说罢,又拿起盖头盖在了库狄玉珥的头上。
也就说刚坐下,外面的人也就进来的,是两位郡王妃,要是算下来,这也是顾延昭的两位嫂子。
“福缔良缘,白头偕老,太子请揭喜帕。”
顾延昭拿起旁边的喜称,将库狄玉珥的盖头缓缓挑下。
又坐回到库狄玉珥身边,一只手很自然的握住库狄玉珥的手。
“鸾凤齐鸣,珠联璧合,太子太子妃请饮合卺酒。”
说罢,两个用红绳系在一起的银制酒杯被放在了两人面前。
两人一人拿起一个一饮而尽。
过后,那两位郡王妃又拿出一个锦盒和一把银刀,递上前来,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库狄玉珥拔下一根珠钗,取下了一缕头发,与顾延昭的并在一起,打了个结,顾延昭拿起银刀将这缕头发割下,放入了锦盒中。
那两位郡王妃后退了两步,行礼道:“礼成!
恭贺太子太子妃大喜。”
说罢,便退了出去。
“这不明摆着就是在咒太子殿下无后吗?
两个小小的郡王妃竟也敢如此了。”
库狄玉珥嘟囔着。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少了什么,顾延昭倒是平静的多,道:“那两位自是没这个胆子的,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临华宫的那位干的出来了。
还有两个月,应当就是你那庶出的妹妹库狄玉瑶嫁进端王府的日子了。”
“确实快了,在中秋前。”
库狄玉珥低头回答道。
“可用备下份贺礼?”
顾延昭问。
“不必了,尚未出嫁时,便传言我这个嫡女不如她一个庶女。
可她这个庶女连同她那个弟弟,不过是先前醉春楼的花魁所生,我甚是瞧不上可先前却又是无可奈何。
如今,我既嫁来太子府,也该借太子的势压她一头。”
库狄玉珥转头看着眼前人,那蜡烛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倒是让他看上去温柔了不少。
“殿下,我能求殿下答应我两件事吗?”
“说吧。”
库狄玉珥点点头,道:“天底下的母亲都希望孩子过的好,这第一件便是,我不奢望殿下你能够在短时间内接受我、信任我,我只求殿下三日后回门能够在我母亲面前,可以同我做做样子。”
顾延昭点头,库狄玉珥继续说到:“第二件,我要替我外祖一家报仇,待殿下登基后,定会除去那些依附于当今皇帝的余党,其中肯定也包括库狄信,我定要亲手杀了他,还有他的好儿子和好女儿。
凌迟三千刀,一刀都不会少的。”
顾延昭有些不可置信,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杀谁?
库狄信,纵使你再恨他,可他是你亲爹,你可当真下得去手?”
库狄玉珥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可以。
我知道先皇崇帝和先皇后孝仁皇后的崩逝都是顾贺庭的手笔,库狄信从那次宫变前开始就一首在为顾贺庭做事,不然北凉也不会那么快沦陷,我外祖一家也不会满门惨死,顾贺庭也不会那么快从漠北攻到景都而这些都是库狄信的手笔,殿下登基,必先除他。
既然要除掉,那为什么殿下不能交给我。”
“你外祖究竟是谁?”
库狄玉珥闻言,便起身跪在了顾延昭面前,眼中含泪,道:“镇国公,唐毅!
我外祖便是镇国公唐毅。
我母亲是高宗与太后的义女,高宗亲自封的安乐郡主唐婉。
库狄信本是我外祖手下一名副将,在我外祖面前在高宗面前装的谦谦君子,我外祖看他年轻有为,升迁也快,又得高宗旨意便将我母亲嫁给了他。
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我外祖一家接到了假圣旨,被派去抗击北凉,结果那是历王顾贺庭和库狄信骗局罢了。
我外祖一家仅有我小舅舅唐晖一人逃脱,但至今下落不明。
我的外祖,外祖母以及剩下的两位舅舅皆是被凌迟处死。
我母亲当时怀着我,己经七个月了,被库狄信押去狱中,看着我外祖他们被凌迟处死。
我娘亲受了惊吓,小产生下了我。
可我外祖一家生前挑不出任何过错,顾贺庭也不好将他们定为乱臣贼子,于是史书上记载的便是镇国公唐毅抗击北凉,死守应城,举家殉城。
我外祖一家倒台后,库狄信就露出来真面目。
我嫁过来,他便是要我来找到殿下的把柄,让顾贺庭有机会废黜殿下。
他逼我母亲服毒,以此来威胁我,每月初五,他会叫我回库狄家,他让我带去对太子殿下不利的消息,因此才会给我母亲解药。
我也想效忠于殿下,但我无法置我母亲于不顾。”
顾延昭轻拍着库狄玉珥的后背,轻声道:“这些倒是无妨,每月,孤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他即可 了。
可有些事情,终归不是你一个女子应该做的,孤自会考虑好库狄信的后路。”
“那就多谢殿下了。
但,有些仇有些怨我是一定要亲手报的。
即使我没有嫁给殿下,即使我仍然身处库狄府的后院。
哪怕是背上弑父的罪责我也在所不惜,我定会叫整个库狄府都为我外祖陪葬!
我母亲自我外祖死后,以泪洗面,却又不得不在仇人身边笑脸相迎,我与母亲在库狄府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
顾延昭闻言,并没有再许诺她什么,只是说到:“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明日一早府里某个侧妃还要来给你敬茶呢,敬晚茶还需要进宫呢,你便早些睡吧。”
库狄玉珥闻言走到妆台前,似是想起来什么,忽然转头看向顾延昭,问了句:“阿昭哥哥,可还记得我?”
顾延昭先是一怔,然后想起来幼时每年太后的寿宴上,唐婉总会带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库狄靖和一个他西五岁的小女孩出席。
他从不知那小女孩叫什么,一首跟着库狄靖叫她尔尔。
约莫着是见了那小女孩三回吧。
从尔尔六岁那年,唐婉就再也没出席过太后的寿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白溪安的女子,带着两个讨人厌的小孩参加。
现在想来,那两个小孩估计就是库狄玉珥的那两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库狄钰陵和库狄玉瑶。
库狄靖没逝世前,因太后的缘故,库狄靖是他顾延昭的伴读。
顾延昭还能偶尔听到关于‘尔尔’和文毓姑姑的消息。
再后来,十六岁的库狄靖死在了战场上,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就彻底消失在了顾延昭的生活中。
想去这些,顾延昭问了句:“你是尔尔?”
库狄玉珥点头以示确认,随后开始拆卸头上的凤冠珠钗,边拆边问道:“殿下娶的这位侧妃,可是殿下的心上人?
是哪家的女儿?”
顾延昭在床前脱着外衣,听见库狄玉珥这么问,手上的动作不免一顿。
然后回答到:“什么心上人,明明是那位去临华宫面前哭诉,说什么此生非我不嫁,这才给我硬给塞进来的,那位侧妃便是那苏相的女儿苏婉婉。”
库狄玉珥听见了苏婉婉这个名字,唇边勾起一抹笑,对顾延昭说:“这苏婉婉向来跟我不对付,自幼我有的她便都想要,没想到连我的夫君她也想着来与我抢一抢。
恐怕 这以后,太子府里热闹喽。”
“你该改口了。”
顾延昭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在孤面前,当称自己为‘臣妾’。
孤倒是不计较这些,不过若有外人,还需注意。”
库狄玉珥也卸完了珠钗,褪去了外衣,走到了床边,闻言,道:“臣妾明白了,不知殿下喜欢宿在床外侧还是内侧?”
顾延昭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句并不相关的:“你我二人,还未圆房。”
库狄玉珥听了这话,又想到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道:“殿下不必勉强,还是早些歇下吧!
臣妾知今晚的合卺酒中并未掺药。
殿下若想圆房,还是等日后你我二人熟络了再说吧!”
说完,库狄玉珥便一溜烟的钻进被子中,只感受到顾延昭也躺了下来,靠的自己很近,一只手还搭在了自己的腰间,便是再也不敢动一动,不久后便也睡着了。
顾延昭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是欢喜的,不久后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