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用镊子夹起第十三个烟头时，电梯井底部的积水突然泛起涟漪。
他抬头望着三十米高的垂首通道，安全绳在腰侧勒出深痕。
昨夜暴雨冲刷过的钢索上，几缕银白色纤维正随气流飘荡。
"陆队！
光谱仪有反应！
"周小柔的喊声在井壁间碰撞出回音。
她手中的设备发出尖锐蜂鸣，蓝色激光束锁定在七层位置的导轨支架上。
林雅戴着防毒面罩从阴影里走出，解剖刀般冷冽的声音穿透橡胶防护："十二至十五层导轨的磨损纹路呈现周期性断裂，间隔正好是猎户座腰带三星的间距比例。
"陆铮顺着安全绳滑降到七层平台。
强光手电扫过锈迹斑斑的支架时，几道荧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有人用特殊涂料在金属表面绘制了完整的猎户座星图。
"不是普通荧光剂。
"林雅将棉签浸入采样管，液体立刻变成诡异的翡翠色，"钇铝石榴石的晶体结构，但掺杂了铕元素。
这种组合只能在实验室合成。
"周小柔的取证相机突然自动对焦。
镜头里，星图中参宿西的位置粘着片半透明薄膜，放大二十倍后可见纳米级的双螺旋纹路。
"这...这是DNA存储芯片？
"她声音发颤。
"去年防空洞壁画用的也是这种涂料。
"陆铮用密封袋收起薄膜，指腹擦过支架边缘的凹痕，"但当时的技术还做不到分子级雕刻。
"升降机突然震动。
沈昭仪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出现在井口，真丝衬衫在应急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她俯身时，玫瑰金项链从领口滑出，吊坠上的双子座符号几乎要触到陆铮鼻尖。
"陆警官对天文学也有研究？
"她指尖划过荧光星图，沾染的涂料在皮肤上形成微型星座，"知道为什么凶手选择猎户座吗？
"林雅突然举起紫外灯。
沈昭仪手腕内侧显出片淡绿色斑痕，与死者虎口处的荧光残留完全一致。
"沈女士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在哪里？
"她将棉签按在对方皮肤上。
"在实验室调试新买的质谱仪。
"沈昭仪笑着抽回手，斑痕竟在灯光下开始移动，"星海影视刚获得国防级的痕检设备许可，要查备案号吗？
"陆铮的警用终端突然震动。
技术科发来的报告显示，死者手机最后一次通话基站竟定位在星海大厦。
"你们实验室上周丢了三支基因标记液。
"他向前逼近半步，"和电梯井里发现的荧光剂成分吻合。
""陆警官应该先看这个。
"沈昭仪打开平板电脑。
监控画面里，死者坠楼前七秒曾对着手机整理领带，放大后的镜像显示他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后颈处有新月形疤痕。
周小柔的惊呼声在电梯井炸响。
她手里的光谱仪冒出青烟，显示屏上的分子结构图正在扭曲成双螺旋。
"涂料...涂料里有活性酶！
"林雅抢过设备时，星图上的参宿七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
沈昭仪的白大褂下摆扫过血迹，裙角顿时绽开朵曼珠沙华。
"这是血红细胞与荧光剂的共生培养物。
"她蘸取液体在钢板上书写，字符竟随温度变化显现不同星座，"星海上个月申请的专利。
"陆铮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表盘上的星座图正指向双子座方位，机械齿轮间卡着片黄金碎屑——与死者胸针的材质完全相同。
"解释下这个。
"他举起物证袋里的胸针残片。
"影视城所有道具都要经过我们公司质检。
"沈昭仪转动腕表，碎屑突然被表盘磁铁吸入，"不过陆警官应该更关心..."她突然指向下方。
十五层位置的星图正在融化。
荧光液体顺着钢索流淌，在积水表面形成微型银河系。
当林雅试图采集样本时，液体突然汽化，在井壁投射出全息影像——另一个穿阿玛尼西装的身影正站在B座天台边缘。
"倒计时开始了。
"沈昭仪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当猎户座升到中天时，双子星必须完成献祭。
"沈昭仪腕间的积家表发出三声蜂鸣，电梯井顶部的应急灯应声熄灭。
陆铮在黑暗中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三分，警用强光手电的白圈锁定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你们还有西分钟。
"她的呼吸扫过陆铮领口，"B座天台的监控镜头每240秒循环一次。
"林雅突然掀开井盖。
暴雨斜射而入，在沈昭仪侧脸划出银色水痕。
她白大褂下的真丝衬衫被浸透，隐约透出肩胛处的新月形疤痕——与监控视频里的女人如出一辙。
"你给死者注射过端粒酶。
"陆铮用棉签蘸取她颈间的荧光剂，"去年市局法医室失窃的基因药剂，出现在星海上季度的采购清单里。
"沈昭仪突然轻笑。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陆铮手背，在皮肤上留下道磷光轨迹："陆警官翻我办公室抽屉时，没发现第二层暗格？
"周小柔的平板突然弹出警报。
B座天台的红外监控显示，那个阿玛尼身影正在翻越护栏。
陆铮拽着安全绳纵身跃上钢架时，听见沈昭仪在身后低语："他跳下去的时候，会摆出猎户座弓箭手的姿势。
"暴雨冲刷着三十层楼高的玻璃幕墙。
当陆铮撞开B座天台门时，狂风卷着雨滴砸在视网膜上。
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正背对他们站立，右手握着的黄金胸针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别动！
"陆铮的配枪刚出鞘，那人突然转身——是具穿着西装的硅胶假人。
胸针尖端插着张记忆卡，胶体脖颈处用荧光涂料写着：02:17:33。
林雅的气喘声从楼梯间传来："假人体内的温度芯片显示，它被放置在...咳...放置在天台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半！
""正好是死者注册交友软件的时间。
"周小柔用镊子取下记忆卡，"要现在读取吗？
"陆铮的余光瞥见逃生通道闪过银光。
他冲过去时只抓到片带着体温的真丝布料，通风管里残留着沈昭仪常用的苦橙香水味。
手机在这时震动，技术科发来死者通话记录：最后一个号码属于星海影视的内部线路。
当他返回天台时，周小柔正盯着解码后的文件发抖。
监控视频显示，死者坠楼前七秒曾在A座电梯间与穿白大褂的女人争执。
放大后的画面里，沈昭仪的右手正按在死者虎口处，注射器针尖泛着翡翠色冷光。
"解释。
"陆铮把平板举到沈昭仪面前。
她正在用棉签清理指甲缝里的荧光剂，腕表星座图停在双子座方位。
"这个角度拍不到我左手的动作。
"她突然扣住陆铮手腕，指尖按在他跳动的桡动脉上，"当时我在取他口袋里的胸针——你该检查物证袋密封条。
"林雅猛地举起紫外线灯。
原本完好的密封袋上，赫然呈现半个指纹的荧光反应。
沈昭仪伸出左手小指："要对比吗？
我昨天刚做过美甲护理备案。
"暴雨中传来金属断裂声。
假人突然从护栏坠落，在探照灯下摆出诡异的弓步姿势。
陆铮扑到边缘时，看见十三层位置的电梯井爆出火花——星图涂料正在钢架上燃烧，形成DNA链状的焦痕。
"陆队！
涂料燃烧释放的气体含有..."林雅的检测仪突然黑屏，"含有高浓度催产素成分！
"沈昭仪的白大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她解开两颗领扣，露出锁骨处的玫瑰纹身："这是星海新研发的追踪剂，通过皮肤接触..."话音未落，陆铮突然踉跄着扶住护栏——他手背上的磷光痕迹正在血管中蔓延。
"你什么时候...""你抓我手腕的时候。
"她笑着后退半步，"现在我们有48小时共享定位信息了，陆警官。
"周小柔的尖叫划破雨幕。
燃烧的钢架突然坍塌，整座电梯井开始倾斜。
陆铮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抱住沈昭仪滚向安全区，她的发丝缠上他警徽，玫瑰香水混着硝烟味灌入鼻腔。
"为什么要回来？
"他扣住她后颈疤痕，"三年前那场爆破事故..."沈昭仪突然仰头咬住他耳垂。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她将微型注射器扎进他颈侧："这次别再让我替你收尸。
"当特警队破门而入时，电梯井只剩扭曲的钢架。
沈昭仪躺过的地面留着串荧光数字：1994.11.22——正是死者资料中虚构妹妹的生日。
陆铮摸向颈间，那里留着枚玫瑰形状的针孔。
手机定位地图上，两个光点正朝着城南防空洞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