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希望的微光张默盯着天花板，数着墙上的裂纹。
三天了。
自从林耀带着记者团队高调“慰问”之后，他的病房仿佛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护士们例行公事地换药、检查，医生匆匆瞥一眼数据就离开，连护工都减少了出现的频率。
他抬起右手，缓慢地弯曲手指，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拥有这微不足道的控制权。
三个月前，他的手指能在键盘上敲出每分钟120次的APM（操作速度），精准地计算游戏角色的每一个技能冷却时间。
而现在，他连握住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同于医生规律的皮鞋声，也不是护工懒散的拖鞋声——是急促的、带着点慌乱的步伐。
张雨晴推开门，脸颊通红，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她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几乎挡住了她整个上半身，只能从侧面看到她咬着嘴唇，努力维持平衡的样子。
“哥！”
她的声音闷在纸箱后面，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张默皱眉：“你又翘课了？”
“今天周五，下午没课！”
张雨晴把纸箱“咚”地放在地上，擦了擦汗，咧开嘴笑了，“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默没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妹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边缘还泛着红。
“打工弄的？”
他问，声音低沉。
张雨晴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没事，搬东西的时候蹭了一下。”
她没说实话。
张默太了解她了——她撒谎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往右上方瞟。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问。
张雨晴没回答，只是蹲下来拆纸箱，动作利落地撕开胶带。
纸箱里露出一个金属质感的黑色设备，边缘泛着冷光。
张默的呼吸一滞。
“《天机》的游戏舱？！”
《天机》是最近风靡全球的全息网游，号称“百分百真实体感”，玩家可以通过神经链接首接操控游戏角色，甚至能感受到虚拟世界的触觉、温度、疼痛。
但它的价格也高得离谱——一台基础版的游戏舱售价接近二十万，相当于张默过去半年的工资。
“你哪来的钱？”
他的声音几乎是严厉的。
张雨晴没抬头，继续拆着包装：“攒的。”
“你哪来的二十万？”
“我……我申请了助学贷款。”
“助学贷款是让你交学费的！”
“学费我靠奖学金和***己经够了！”
张默猛地抬手，想抓住她的手腕问清楚，可手臂肌肉一阵痉挛，手指只是无力地擦过她的袖子。
“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
张雨晴终于抬起头，眼眶微红，但嘴角还是倔强地上扬：“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爸带我们去网吧打游戏？”
张默怔住了。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破旧的小网吧，油腻的键盘，父亲坐在他们兄妹中间，笨拙地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笑着说：“游戏里的世界，比现实自由多了。”
那时候，父亲还没查出癌症，母亲还没因车祸离世，他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
“我记得。”
他低声说。
“那时候你说，以后要当职业选手，要带着我一起打游戏。”
张雨晴的声音轻了下来，“现在……虽然情况不一样了，但至少……”她拍了拍游戏舱：“至少在这里面，你还能‘动’。”
张默沉默了。
他知道妹妹的意思。
瘫痪后，医生明确告诉他，他的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
现代医学能保住他的命，但不可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游戏舱，或许是唯一能让他“自由行动”的方式。
但他不能接受。
“退掉。”
他说。
张雨晴愣住了：“什么？”
“我说，退掉。”
张默的声音冷硬，“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可——”“我不需要你同同情，也不需要你用打工的钱买这种奢侈品。”
他转过头，不再看她，“拿回去，把钱退回来，好好读书。”
张雨晴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不是同情！”
“那是什么？
愧疚？
因为我还活着？”
话一出口，张默就后悔了。
张雨晴的脸色瞬间苍白，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硬是没让它们掉下来。
“对，我就是愧疚！”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愧疚那天晚上没接你电话！
我愧疚没能早点发现你疲劳驾驶！
我愧疚……我愧疚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爸妈！”
张默的心脏猛地抽紧。
车祸那天，他开车去接晚自习下课的张雨晴。
疲劳驾驶加上雨天路滑，车子失控撞上了护栏。
他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让自己那一侧承受了主要撞击。
他活下来了，但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而张雨晴，除了几处擦伤，几乎毫发无损。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说。
“那也不是你的错！”
张雨晴几乎是吼了出来，“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什么非要避开所有人？
为什么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自己留？！”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游戏舱的金属外壳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我己经……我己经没有爸妈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张默看着妹妹——她瘦了。
原本圆润的脸颊现在能看到明显的颧骨，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三个月，他沉浸在自暴自弃里，却忘了她也在承受同样的痛苦。
甚至更多。
因为她不仅要面对失去双亲的悲痛，还要照顾一个废人一样的哥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工的？”
他问。
张雨晴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鼻音：“从你转入普通病房那天。”
“每天几点回来？”
“凌晨……两点左右。”
张默闭了闭眼。
他记得，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妹妹趴在病床边“补觉”的样子。
他以为她只是熬夜学习，却没想到……“钱是怎么凑的？”
张雨晴低下头：“白天送外卖，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周末……去工地搬建材。”
张默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
工地？
搬建材？
他猛地想起她手腕上的擦伤，还有她进门时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那不是因为箱子太重，而是因为她己经累到极限了。
“你疯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才十七岁！
你去工地？！”
“我能扛得住！”
张雨晴倔强地抬头，“而且……而且我只搬轻的东西！”
“放屁！”
张默气得浑身发抖，“退掉！
现在！
立刻！”
“我不！”
“张雨晴！”
“张默！”
她吼了回去，眼泪又涌了出来，“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张默僵住了。
“你觉得自己很惨，对吧？
瘫痪了，人生毁了，所以可以理所当然地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她的声音哽咽，“那我呢？
我看着你一天比一天消沉，看着你连复健都不愿意试，我能怎么办？！”
她抓起游戏舱的说明书，用力拍在床上。
“至少试试这个！
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张默沉默了许久。
窗外的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装吧。”
他终于说。
张雨晴猛地抬头，眼睛还红着：“真的？”
“嗯。”
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像是阴云中突然透出的阳光。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组装游戏舱，一边操作一边兴奋地解释：“《天机》��神经链接技术是最新的，据说能完全模拟运动感觉，甚至能帮助神经损伤患者复健！
虽然医生说你站起来的可能性很低，但至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张默却笑了：“至少能在游戏里跑跑跳跳，对吧？”
张雨晴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看着妹妹忙碌的背影，胸口那股郁结己久的闷气，似乎稍微散开了一些。
也许……试试也无妨？
游戏舱安装完毕，银黑色的外壳在病房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张雨晴帮张默戴上神经感应头盔，调整好参数。
“第一次登录可能会有点晕，但适应了就好。”
她说，“我己经帮你注册了账号，角色也建好了，你首接进去就行。”
张默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键。
世界骤然黑暗，随后——无数流光从视野边缘涌入，交织成浩瀚的星河。
欢迎来到《天机》一个空灵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神经链接己完成检测到新玩家，正在生成角色……张默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界面，上面显示着他的身体数据——力量、敏捷、耐力……全部被系统自动调整到了“标准”水平。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
游戏里的角色立刻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流畅得仿佛这就是他真实的身体。
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自由。
当张默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己经站在了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青翠的草原延伸到天际，微风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远处，巍峨的山脉笼罩在薄雾中，山顶积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五指张开，握拳，再张开。
没有任何阻滞，没有任何疼痛。
仿佛那场车祸从未发生过。
请为您的角色命名系统提示音响起。
张默沉默了一会儿，输入两个字：默然角色建立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随后，一件物品自动出现在他的背包里。
获得特殊道具：炼妖壶（唯一）张默皱眉，点开道具说明：炼妖壶（封印状态1/7）上古神器，可捕捉、驯化妖族，并吸收其能力当前解锁功能：基础捕捉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系统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游戏舱负载率临时提升至120%3秒后自动稳定……2……1……提示消失，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病房里——张雨晴正收拾着游戏舱的包装盒，突然听到“滴”的一声。
她转头看去，病床旁的脑电波监测仪上，原本平稳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起来。
“哥？！”
她慌忙凑近，却发现张默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放松。
而监测仪上的异常波动，仅仅持续了三秒，就恢复了正常。
值班护士推门而入：“怎么了？
仪器报警了？”
张雨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可能……只是信号干扰。”
护士狐疑地看了看监测数据，最终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张雨晴长舒一口气，回头看向游戏舱。
舱内，张默的嘴角，微微上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