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把最后一件衬衫叠好放进衣柜，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她和陈志远结婚的第三个月，也是婆婆李凤兰搬来与他们同住的第二周。
她望着梳妆台上被婆婆重新排列过的护肤品——从高到矮整齐得像接受检阅的士兵，心里涌起一阵烦闷。
"雯雯，早饭好了！
"婆婆的声音穿透卧室门板，那种刻意提高的声调让周雯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看了眼手机，早上七点二十，周末的懒觉计划又一次泡汤。
餐桌上，金黄的煎蛋、冒着热气的白粥和西碟小菜己经摆好。
婆婆系着那条印有牡丹花的围裙，正用抹布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油渍。
"妈，不是说好了周末我们可以自己解决早餐吗？
"周雯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婆婆的手停顿了一下，脸上堆起笑容："你们年轻人不懂，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
志远从小就习惯吃我做的早饭，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她说着把最金黄的煎蛋夹到陈志远碗里，"儿子，多吃点，最近加班都瘦了。
"陈志远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眼睛黏在手机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滑动着。
周雯盯着丈夫的侧脸，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机械地咀嚼着食物，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对了雯雯，"婆婆突然转向她，"我看你昨天买的那个洗衣液太贵了，超市明明有打折的，过日子要精打细算..."周雯的筷子停在半空，她感到一股热气从胸口窜上来："妈，那是无添加的，我皮肤敏感...""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娇气，"婆婆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讲究，不也活得好好的？
"陈志远终于抬起头，目光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游移，最后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吃好了，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餐桌。
周雯盯着丈夫匆忙离去的背影，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自从婆婆搬来后，这己经成了常态——每当她和婆婆有分歧，志远就选择逃避，留下她独自面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洗碗时，周雯听到婆婆在客厅打电话："是啊，搬来照顾他们...现在的媳妇哪会持家？
我儿子衬衫都熨不平整..."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却冲不走她心里泛起的酸涩。
晚上十点，陈志远加班回来时，周雯正靠在床头看项目方案。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她。
"志远，"周雯放下文件，声音有些发抖，"我们需要谈谈。
"陈志远僵硬地转过身："怎么了？
""你知道怎么了，"周雯压低声音，"你妈妈...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她只是关心我们，"陈志远叹了口气，"老人嘛，你就多忍让一下。
""忍让？
"周雯差点提高音量，又急忙克制，"她把我的衣柜重新整理得我找不到东西，扔掉我收集的咖啡杯，现在连我买什么洗衣液都要管！
而你，永远只会躲开！
"陈志远皱起眉头："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那我呢？
"周雯感到眼眶发热，"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
"卧室门突然被敲响，婆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志远啊，妈煮了银耳汤，出来喝点再睡吧，加班这么晚肯定饿了。
"陈志远如蒙大赦般立刻起身："来了妈！
"他看了周雯一眼，低声说，"这事明天再说。
"然后迅速离开了卧室。
周雯盯着紧闭的房门，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拿起枕头狠狠砸在丈夫刚才躺过的地方，然后擦干眼泪，继续看她的方案。
明天有个重要客户会议，她不能分心。
第二天中午，周雯匆匆回家取文件。
推开书房门，她愣在原地——书桌上她精心分类的项目资料全都不见了。
"妈！
"她冲进厨房，声音因惊慌而尖锐，"我书房桌上的文件呢？
"婆婆正在切菜，头也不抬："哦，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啊，我给你收拾了。
都堆在储藏室的纸箱里。
"周雯感到一阵眩晕："那是我今天下午要用的重要文件！
"她冲向储藏室，在一堆旧杂志和废纸箱中翻找。
当她终于找到被压皱的文件时，发现缺少了三页关键数据。
"这三页呢？
"她颤抖着举起文件。
婆婆走过来，皱眉看了看："那些啊，背面没写字，我用来包垃圾了，今早扔了。
"周雯眼前一黑，她下午两点要向客户汇报这个项目，现在核心数据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声音："妈，那是我的工作资料，您不能随便动我的东西。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
"婆婆脸色沉下来，"我看你房间乱才帮忙收拾，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不需要这种帮忙！
"周雯终于爆发了，"这是我的家，我的工作！
请您以后不要再碰我的东西！
"婆婆的嘴唇颤抖着："好啊，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们，倒成了罪人！
我要给志远打电话，让他评评理！
"周雯抓起文件冲出家门，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拦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疯狂地尝试从邮箱和云盘中恢复丢失的数据。
手机不断震动，是陈志远的来电，她全部按掉。
会议进行得很糟糕。
缺失的数据让她的汇报漏洞百出，客户总监皱起的眉头像一把刀悬在她头顶。
会议结束后，上司把她叫进办公室，警告她如果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就要考虑换项目负责人。
晚上九点，周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卧室亮着灯。
她推开门，看见陈志远坐在床边，脸色阴沉。
"你终于回来了，"他冷冷地说，"你知道妈哭了一下午吗？
"周雯放下包，突然觉得无比疲倦："那你知道我差点丢了项目吗？
""不就是几页纸吗？
至于对老人发那么大脾气？
"陈志远站起来，"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让着她？
"周雯的声音开始发抖，"自从她搬来，我让得还不够多吗？
我的生活习惯，我的私人空间，现在连我的工作都要受影响！
而你，永远站在她那边！
""她是我妈！
"陈志远提高了声音，"没有她哪有我？
你能不能懂点事？
""我不懂事？
"周雯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喉咙，"好，那我走，给你们母子足够的空间！
"她转身拉开衣柜，胡乱抓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
陈志远站在原地，没有挽留。
当周雯摔门而出时，她听到婆婆在客厅里说："让她走，脾气这么大，哪像个媳妇的样子..."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周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泪水不断涌出。
她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闺蜜林妍家的地址。
林妍开门时吓了一跳："天啊，你怎么了？
"她把浑身发抖的周雯拉进屋，递上热茶和毛巾。
周雯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几个月来的压抑和今天的爆发。
说完后，她感到一阵恶心，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
"林妍担忧地拍着她的背，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周雯愣住了，她算了算日子，脸色变了："晚了...两周..."半小时后，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在卫生间灯光下格外刺眼。
周雯坐在马桶盖上，双手微微发抖。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陈志远。
林妍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你打算怎么办？
"周雯摇摇头，泪水再次涌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陈志远"。
周雯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